泾河老龙:西天取经的“关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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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游记》讲说到第九回太宗入冥故事的时候,有一个次要但却很关键的人物登场唐太宗魂游阴司,唐僧师徒西天取经,一切皆由其引起他,就是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泾河老龙从西天取经的缘由来说,泾河老龙王与如来佛、观音菩萨和唐太宗一样,都称得上是《西游记》中真正的关键先生
泾河老龙原来的日子过得倒也平静话说有一日泾河水府一个巡水的夜叉在值班的时候听到一渔夫与一樵夫聊天,这渔夫向他的同伴炫耀自己的职业,他打起鱼来很是轻松因为在这长安城西门街上,有一个卖卦的先生渔夫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鲤,他就与渔夫袖传一课,依时辰方位,百下百着这巡水的夜叉得知这一重要情报后立刻向泾河老龙报告消息这老龙是个急性子,脾气火爆,本性又很残暴,一听自己手下的言语,甚怒,急提了剑就要上长安城,诛灭这卖卦的好在旁人劝他息怒,并言道过耳之言,不可听大王此去,必有云从,必有雨助,恐惊了长安黎庶,上天见责大王隐显莫测,变化无方,但只变一秀士,到长安城内,一番果有此辈,容加诛灭不迟;若无此辈,可不是妄害他人也?
于是这泾河老龙弃宝剑,也不兴云雨,出岸上,化作一个白衣秀士来到长安城西门街他相当自地和那个卖卦的先生赌卜天上阴晴之事这卖卦先生乃为当朝钦天监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袁守诚是也那先生相貌稀奇,仪容秀丽,名扬大国,术冠长安这袁先生即袖传一课,断日云迷山顶,雾罩林梢若占雨泽,准在明朝龙王日明日甚时下雨?雨有多少尺寸?袁先生道明日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大概是对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很有把握吧,临走前泾河老龙恶狠狠地给那卖卦的先生下了赌注如果明日有雨,依你断的时辰、数目,我送课金五十两奉谢若无雨,不按时辰、数目,我与你实说,定要打坏你的门面,扯碎你的招牌,即时赶出长安,不许在此惑众!看来这老龙还真是咄咄逼人,凶狠至极而且就这赌卜之事看来,泾河老龙是心怀鬼胎,卖卦的袁先生则是极其胸有成竹的
哪知泾河老龙刚回水府的时候,天上的金衣力士就手擎玉帝敕旨径投水府而来旨意上令泾河老龙行雨的时辰、数目与那卖卦的袁先生所卜毫发不差,他被吓得魂飞魄散此时鲥军师向龙王献一计,建议其以行雨的时候差时辰少点数来赢赌,赶卖卦先生跑路泾河老龙听从了这个馊注意,欲逞淫威而不惜去触犯天条,行雨克减点数、改过时辰没想到,这一行径却断送了自己的老命
其实,泾河老龙意气用事是愚蠢之至的,为了赢卖卦先生的赌卜去违反天条,这种做法根本不值得的殊不知沙僧只因在蟠桃会失手打碎玻璃盏,就遭八百下痛打,贬到下界,遭受饥寒,又教七日一次,将飞剑穿他胸勒百余下方回区区一个玻璃盏,玉帝就如此大动干戈,若行雨差时辰少点数,在纪律甚严的天宫,这恐怕就不是一般的罪过了另外泾河老龙不能顾全大局这行风降雨本是与老百姓的生命财产息息相关的,泾河老龙行使职权时根本不把这一点放在首位,为了自己的得失,不惜去牺牲别人的利益,挨剐龙台一刀也算是罪有应得
在自以为阴谋得逞时,泾河老龙又化作白衣秀士,气势汹汹地到那西门里大街上,撞入卖卦的袁先生卦铺,不容分说,就把他招牌、笔、砚等一齐摔碎,又抡起门板便打,骂道这妄言祸福的妖人,擅惑众心的泼汉!你卦又不灵,言又狂谬!说今日下雨的时辰点数俱不相对,你还危然高坐,趁早去,饶你死罪!此时泾河老龙是迫不及待,凶相毕露了,自己不守用,言行不一,还气势汹汹地逞淫威在阴谋被对方识破之后,老龙方才心惊胆战,毛骨悚然,急丢了门板,整衣伏礼,向先生跪下道先生休怪前言戏之耳,岂知弄假成真,果然违犯天条,奈何?望先生救我一救!可恶又可怜的泾河老龙这下怎么也长不起威风了,含泪求救于卖卦的袁先生在经卖卦的袁先生指点迷津之后,泾河老龙向当朝天子唐太宗求救得到唐太宗的许诺之后,老龙本以为可以逃过一劫,捡回一条老命,哪知自己福浅命薄,按照阴司森罗宝殿十代阎君所言自那龙未生之前,南斗星死簿上已注定该遭杀于人曹之手没想到自己遇到了人间神界的名臣,嫉恶如仇、秉公无私的魏徵,所以难逃死劫,在那剐龙台上还是挨了一刀正由于这一刀,唐太宗魂游阴司,随后地府还魂,与老龙三曹对案,唐僧取经故事由此开始
若要给《西游记》中死得冤枉的角色们排个顺序,泾河龙王肯定位列前茅他不过是想赢与袁守诚的打赌,私改了玉帝下雨的旨意,便被推上了断头台都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可赌气归赌气,因此把性命给搭上,便大大不值得了
袁守诚还算大度,并没有与泾河龙王计较,还为他指了一条活路只是,连这最后的机会,龙王也没有把握住他也不想想,上断头台是何等大事,生死攸关啊,求人救命时当然需要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尤其唐王只是一介凡人,哪里懂得天界行刑的道理但他可好,只粗浅交代了一下人物,连时间、地点、具体注意事项都一点没有提示,就算交代完毕了唐王好心,的确去阻扰魏徵斩龙了,虽然最后未成事,也只能说是成败由天,阴差阳错,而导致失败的责任,泾河龙王自己实际上要负一大半而最后,冤死的龙王不去寻魏徵报复,却只挑唐王这个软柿子捏,扰他安眠,真是糊涂
泾河龙王有许多缺点,轻,焦躁,胆小,糊涂,但也不能就因此说他是个坏人他犯的错误其实不大,至少罪不致死如果他懂得退让,不走错这开始一步,不执迷不悟,也不至于丢了性命所以,到最后他死在剐龙台上,总让人觉得有点惋惜当龙王也难啊,何时行云,何时布雨,都由不得自己作主期间还不能出差错,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否则就是杀身的罪过真正如履薄冰,半点懈怠不得依泾河龙王的性格,真不知在袁守诚出现之前,他是如何安然无恙地度过的
龙在古时向来是力量的象征,能呼风唤雨,上天入地,连皇帝也被称为真龙天子,我们更是自称为龙的传人但不知为何,为人所顶礼膜拜的龙,一落实到具体的文学形象上,竟找不出几个性情好的它们对龙的描绘,也大多着眼在龙宫有无数奇珍异宝,如何富丽堂皇比如在《西游记》中,不仅泾河龙王,其他龙王也都没有什么好形象四海龙王,欺软怕硬,打不过悟空,只得凑了一套盔甲给他,却在背后向玉帝告小状黑水河的鼍龙,即枉死的泾河龙王的儿子,占人府第不算,还念念不忘吃唐僧肉西海龙王后来虽然派了自己的太子来捉鼍龙,但当初黑水河神向他告状时,他却不曾管过,明显是仗势欺人,却又欺软怕硬
在其他神魔小说中,龙王也大多是不讨好的角色《封神三国演义》中,东海龙王爱吃童男童女,龙王三太子更可怜,被哪吒抽筋剥皮数来数去,还是唐传奇《柳毅传书》中的龙好些小龙女楚楚可怜,知恩图报,后来嫁与柳毅为妻其中还有钱塘君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很有侠士风范,只是性子也太暴烈,做事不考虑后果也许龙王都是有暴力倾向的,他为侄女出气,吃了一个负心汉不算,还顺带伤了六十万生灵,毁了八百里稼穑,苦了人间百姓这个场景,若是放在《西游记》中,怕唐僧早泪眼婆娑,悟空早拔棍相向,而他也肯定会被千刀万剐,打入死地了
《西游记》中只有一个乌鸡国里的井龙王还好些,有点仗义,懂得用定颜珠为国王维持身躯,却也法力微弱,水晶宫里连个像样的宝贝都没有八戒问他要宝物,他也拿不出东西来,窘困得很
至于取经队伍中的白龙马,虽然也算是主要角色之一,最后踏上灵山,封了个八部天龙但一路上也没见他发挥什么神通,始终只是勤勤恳恳地驮着唐僧,至多是做个无名英雄而已
(选自 竺洪波 《趣说西游人物》,上海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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