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隐派的复活(7)

 

  这样来一一坐实,而且是一身而二任,书中人物既要充当曹氏家族中的一个角色,又要影射诸皇子中的一个人,真是难矣哉。加之赵同认为《红楼梦》展开的故事情节,就包含有夺嫡案的具体过程,如第五回梦游太虚幻境,赵同说是写康熙四十一年玄烨阅河到德州时,太子中途害病,召来已退休的索额图暂时陪侍,结果索为太子计,便教太子为君之道,希望能够团结诸皇子。不料康熙误会了索额图的用心,以为是助太子谋篡,于是处死了索额图,在书中便是第十三回的秦可卿之死。但太子仍继续在扩大自己的势力,是为第十六回的建造大观园。到康熙四十七年,允进谗,太子被废,允禩被削爵拘禁,这就是第二十五回叔嫂逢五鬼及第三十三回宝玉挨打。不久太子又复位,组织上进一步结党,因此有第三十七回的结海棠社,第四十九回宝琴等入园,但结党者多了,难免生事,出现了茯苓霜等案。虽经过允祉、允祥协助整顿,即第五十六回探春理家,但效果不大,反而弊病增加,如发生绣春囊案。康熙五十七年,玄烨实行清党,在书中则为第七十四回的抄检大观园,结果允祉乘机退出太子党,也就是宝钗离园,等等。
  照赵同先生的推测,《红楼梦》里的这桌家家酒,就是如此摆法,结果是不独人物各有影射,故事情节也都有所象征,本来是要推求“作者写此书的意识和目的”,结果还是把书中的故事情节当作了皇子们的活动,走向了自己意愿的反面,由聪明的索隐变得不那么聪明了,笔者不禁为之惋惜。五十年代以后台湾和香港出版的红学索隐派着作,不止笔者提到的这几部。承台湾大学刘广定教授寄示邱世亮着《红楼梦影射雍正篡位论》和王以安的《红楼梦晓》及《红楼梦引》,此三种专书对索隐之观念和方法亦有所发挥。《篡位论》提出:“宝钗影射雍正皇帝,宝玉影射康熙皇帝。就《红楼梦》全书观之,中心就是宝钗、黛玉在争宝玉,然而代表宝玉的通灵宝玉从各方面来看实际上是皇帝的印玺,也就是中国的传国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如此一来,宝钗跟黛玉所争的其实是在争帝位。”(见该书之作者自序第2页,学生书局1991年初版)则核心论旨仍是索隐旧说的重复。《红楼梦晓》认为书中敷演的是明清之际、满汉之间的政治故事,指陈影射的人物更多,如说贾珍、尤氏影福王,尤二姐影永历帝,尤三姐影隆武帝,贾琏影多铎,元春影玄烨,贾蓉、秦可卿影崇祯等等;而贾宝玉则同时影顺治、多尔衮、冒辟疆、玄烨四人。一人而多影,是索隐派红学的逻辑破绽,《梦晓》之作者未能幸免。至于书名,原名《石头记》,是“事偷记”的意思。读之忍俊不禁。《梦晓》初版于1986年,六年之后同一作者出版之《红楼梦引》进而写道:“事偷记者何?无非太后下嫁,顺治出家,康熙纳姑,雍正夺嫡等当世流传而清廷深以为讳的秘事,这就是作者所谓‘辛酸泪’之真意。”不过《梦引》征引明清史事甚详,且对《红楼梦》第六回单独做评传,用《诗·七月》敷解书中对刘姥姥的描写,以为刘妪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也是影射“亡明之胜金”,理由是《木兰辞》里有“愿得明驼千里足”句,中间有“明”字,《周易·说卦》云“乾为马、为金”,因此可以得到证明(见该书第181页,台北新陆书局版)。这未免草木皆名、漫无依据了。补注于此,谨向广定教授深致谢忱——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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