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员外

  本章要讲述的是玉麒麟卢俊义的故事。如我们大家所知,卢俊义是河北省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家里的钱财甚至可以抵得上半个银行,不管是行走江湖还是安坐家中,黑道白道都得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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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大员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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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要讲述的是玉麒麟卢俊义的故事。如我们大家所知,卢俊义是河北省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家里的钱财甚至可以抵得上半个银行,不管是行走江湖还是安坐家中,黑道白道都得给个面子。
  但他和柴进不一样,后者是着名的大慈善家,无论任何人,犯了任何罪,从任何地方来,在任何时间去找他,柴大官人都会施舍钱财或者安顿避祸,这一点和《和平饭店》里的周润发很有相似之处。但是前者就不一样了,尽管有钱,卢员外还是抱着每一分每一厘都是自己的想法,犯不着去支持什么慈善事业,也没必要去资助任何对自己毫无回报的人。
  在这一点上,他和柴进的区别就显而易见了,柴某人是家资雄厚的贵族后裔,当然可以慷慨解囊,大义天下,而卢某人呢,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但凡是赔本的买卖,到了这里就行不通了。但命运自有天注定,商人小卢万万没有想到得是,自己的钱辛辛苦苦存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落入了他人之手。
  卢大员外,男,款爷,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的排名里和英格兰足球超级联赛中的阿森纳一样,永远都是老二。这就是卢俊义的个人资料,很简单吧,无独有偶,还有一个人对他也有同样极其简单的一句评价,不过话语要比我写的精炼多了:“卢俊义——他的作用很重要,很重要呀很重要,他的牛逼不须表,不须表呀不须表。”
  做出这句惊世骇俗评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山的狗头军师、“大忽悠”吴用。我们都知道,卢俊义和着名的倒霉鬼、双枪将徐宁差不多,都是被骗上梁山的,不管经历非常相似,而且原因也是出奇的一致:用宋江的原话说,就是“此人身怀绝技,文武双全,若能为我梁山所用,乖乖,那可是再好不过了。”这句话刚说完,吴用就站了出来,拍着胸脯说大哥的事就是小弟的事,这件事情别人不管,也得着落在鄙人的脑瓜子上如此等等,然后不慌不忙,这就说出一条妙计来。
  不知道当时有人注意了没有,当吴用把他的阴险计划全盘托出时,宋江的一对乌龟绿豆眼里顿时射出了两道光芒,炯炯有神地盯着吴某人的嘴看。这帮鸟人希望卢俊义上山对外所说的理由是“希望他来加强梁山的实力”,就象当年罗马队从别人手里买入日本球员中田阴兽时所打的幌子一模一样,表面上看似乎是为了加强中场的实力,实际上是看中了日本人带来的滚滚的银子。众所周知,卢俊义此时在宋江的眼珠子里似乎也不止是一只玉麒麟,而是浑身挂满了铜钱的金狮子。
  纵观水浒各章各节,别的地方还都可以说得过去,就算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徐宁被骗事件,也可以解释说为了解梁山被围之困,大丈夫行事自当不会循规蹈矩,但惟独到了卢俊义这里,就狼子野心天下皆知了。
  这帮不要脸的阴谋家为了得到卢员外家的大笔金银,甚至不惜破坏对方家庭、设计下套、迷信引诱等种种下三滥的手段,怎么说也有点无耻,但就是这样,宋江仍然没有意识到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道德上的不妥,等吴用把计划说完之后,还来不及表扬几句就匆匆把他赶下了山,吩咐此事务必搞定,完不成任务就别他娘的回来见我,等等。
  就这样,卢俊义的好日子即将就要到头了。当然,此时此刻的他还一点都不知道,正在后花园里拿着一个小算盘算帐呢。身后站的是他的贴身保镖兼干儿子燕青,正把双腿挂在树上,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练功夫。镜头在往宽拉,映入眼帘的是卢大员外家欧式风格的大型家庭建筑,以及从东海空运过来的原产陨石铺就的幽径小路。一切都标明了这个地方的不同凡响之处,不用说,这里的主人有的是钱,卢俊义者,大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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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大员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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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让我们来看看吴用的一整套阴险计划的详细经过吧: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吴用带着乔装打扮了的李逵来到了河北的第一个城市北京城。准确地说,应该是李逵非要跟着吴用来的,大家都知道这个猪头最喜欢惹是生非,但他是宋江的收的第一个小弟,所以在梁山上也有些不同于别人之处,吴用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碍着老宋的面子答应了。
  但是答应归答应,李逵这一趟下山也受了不少折磨,不但不能开口说话的装哑巴,而且还被吴用好一番梳妆打扮,费了半天牛劲才装扮成一个道童,但是眉清目秀的小道童毕竟不是肥头大耳的黑厨子,李逵的模样到底不如清秀的花荣那样好拾掇,吴用累得出了N身汗也只把他打扮成一个菲律宾男佣。
  李逵就这么跟在吴用屁股后面在北京的街道上走着。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那副情景:一个身披八卦大褂,头梳发髻的中年道人,手里抱着一杆写有“讲命谈天,封金一两”字样的小旗子,晃晃悠悠地踱步前行;屁股后面是一个面似锅底的黑脸大汉,三尺六的腰围却穿着一件XL号的紧身衣服,怎么看怎么象是偷来的。旁边的老百姓象看猴子一样地盯着他上下乱看,李逵也越来越感到不自在,想发作起来跑掉又担心吴某人回梁山再给他穿小鞋子,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心里早就将吴用的祖宗问候了八十多遍。
  吴用和李逵一前一后就这样在这条宽阔的大马路慢慢走着,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卢府门前,吴用使个眼色,李逵顿时象杀猪般地嚎叫起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天下第一号算命大王来啦~~~!!!”
  当时卢俊义正在家里闲得没事儿,和燕青研究中国象棋的二十三种无敌棋法,忽然听见门口有人扯开嗓子大喊,心里好奇,便吩咐下人去看。不一会儿几个下人跑了回来,说是一个算命的老道带着一个痴呆儿似的道童,号称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看天算命每次银子一两,估计是两个疯子,已经被俺们拿大棍子打走了。
  卢俊义顿时觉得非常好玩儿,吩咐说你们给我找回来,我看看这帮江湖骗子到底是怎么骗人的,竟然敢要一两银子的起价。下人们领命而去,不出十分钟就把满脸青肿的吴用和李逵带了回来。
  吴用和李逵正在门外等着老卢上钩,没想到被一帮下人冲出来,嘴里大喊着“打骗子,打骗子”,拿着棍子冲头上就是好一阵乱打,顿时半边脸就肿了,被找回去的时候连额头也起了N个大包,更加显得奇人异相。
  卢俊义当时猛地一看,心想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长这么丑还敢出来吓唬人的,说不定真是什么隐居乡下的算命高手,当下赶紧热情地招呼两个人坐下,前后左右地询问起来。
  吴用被人带了进来,猛地看见富丽堂皇精雕细琢的大屋子,早就连眼也花了,卢俊义一连问了三遍,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颤抖着双腿找个椅子坐下,吩咐李逵蹲在脚边,笑嘻嘻地问道,找俺啥事儿呀?
  卢俊义一愣,说你丫不是会算命吗,老子有的是钱,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快给我瞧瞧还能讨几房小老婆。吴用一听,赶紧掏出个小本儿,查了半天资料,这才问起对方生辰八字。等老卢一报出来,吴用便照着编好的谎话套路,一句话不说地变了脸色,直直地盯着对方看个不停。
  老卢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以为自己早上撸鼻涕没撸干净,赶紧拿了镜子一照,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便奇怪地问说怎么了。吴用这时候就象所有危言耸听的江湖骗子一样扯起了淡,抚着胡子缓缓说道:“员外百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要是不想办法,就得死于刀剑之下。”卢俊义大吃了一惊,当下也没有怀疑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赶紧询问起吴用的来历。
  吴用见卢俊义家里这么牛逼,心想要是编得来头小了还对不起他,就吹牛说自己的老爹是天上的一道彩虹,从小投在太上老君的门下拜师学艺,孙悟空大闹天宫时看丸药的那两个小童子其中一个就是他,还说姜子牙是自己的大师兄,后来讨伐纣王的时候还曾经发来信笺邀去帮忙,后来因为青出于蓝胜于蓝,老师也实在没东西可教了,这才从天上跑了下来,投到一户农民家里做了凡人,因为世道混乱,不忍看见生灵涂炭,这才出来救世济民。
  我们都知道,文武双全的卢俊义打小是读《史记》和《大学》长大的,这种神仙鬼怪的歪门邪道故事根本没机会接触,这时听吴用这么天南地北的胡吹一通,早就连脑袋也晕了,于是当下就相信了吴用的鬼话,不但给了大笔银子,还差点头脑一热跟他拜了兄弟。
  这说明卢俊义在生活智慧上是相当不成熟的,须知他是堂堂的超级大财主,虽然不象柴进那样广济天下,但也没和什么仇家有过恩怨,血光之灾更是无稽之谈,何况这种骗人的把戏随处可见,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吴用倒也罢了,蹲在地下的李逵一看就是假冒伪劣商品,可惜他卢大员外不但没能一针见血的识破诡计,反而半信半疑地中了招儿,怎么看都不象是富甲一方的牛逼人物。从这件事情上我们可以看出,没有经过系统而正规科学教育的民间迷信者是多么的愚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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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大员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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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卢俊义就这样相信了吴用,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煞白,赶紧询问起如何解救之法。吴用本来想趁机讹诈一大笔银子了事,但是一看到屋子里这么豪华的装修,心想这个傻蛋将来所有的票子都是咱们的,想捞钱也不急在这一时,于是遵守起“放长线钓大鱼”的古训,当下缓缓地摇了摇头,伸手在雪白的墙壁上用劣制毛笔写了四句狗屁不通的打油诗留下,便摇晃着屁股带了李逵走了。
  “芦花滩上有扁舟,
  俊杰黄昏独自游,
  义到尽头原是命,
  反躬逃难必无忧。”
  吴用走后,卢俊义天天愁眉不展地盯着这四句诗看个不停,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甭管有事没事,就那么一天到晚的傻看着,到了后来竟然发展到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吃嘛嘛不香的地步,每天都用一双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墙壁十几个小时一动不动,要不就是茫然地望着前方自言自语,仿佛看不见他迷惘的未来一样。
  只要是小学毕业的人都能够大概明白这四句诗的意思,若要言简意赅的总结一下,就是此地不可久留,要想避难就得出去躲躲。要是不知道去哪儿躲,就照着芦花滩那个方向乱走就OK了。
  卢俊义不是白痴,对这几句歪诗自然也能猜个差不离,但他唯一弄不清楚的就是到底是该走,还是继续留着?也许有人会抗议,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处理不了,这个姓卢的怎么这么三八?答案是这个问题关系到自己人生观里的最终信仰,任凭老卢再怎么牛逼,但也得好好的琢磨琢磨,这一点我们倒是可以理解,但可惜的是,他一直想了整整半个月,人也瘦了一圈儿,却仍然没有想清楚。
  我们都知道,卢俊义是河北第一大财主,出身名门望族,麾下财产不下百万,除了朝廷里没有直系亲属之外,剩下的哪一项都比别的大宅门强一百倍。但这丝毫不能掩盖他内心的孤独和空虚——
  只要看过那些青春偶像肥皂剧的观众都明白这样一条定律,那就是不管自己家里有多少钱,也不管老子是哪个大财团的C什么O,那些公子哥儿和千金们一定会不喜欢先拥有的一切,反而是对一些社会底层或边缘人群的身份及生活大感兴趣,所以,他们最大的梦想并不是如何在诸多财富的基础上再增加N位数的票子,而是体会一把平时体会不到的刺激感觉。
  卢俊义当然也是一样,就象那些香港的肥皂剧里的主人公,他幼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去参加黑社会。这一点也同样验证了宋江的说法:人毕竟是环境的动物,出身于毫无刺激可言的富豪家庭,平时的生活枯燥无味,打小就喜欢江湖片和武侠小说的少年公子,还有几招花里胡哨的功夫,又是在梁山这个黑社会的脚下成长,而且长得很帅又不爱说话,这样的条件不去黑社会发展真是太可惜了。
  黑脸儿宋三一辈子预测的事情很多,灵验的时候却是极少,但这一次却叫他给猜对了。卢俊义的确是从记事起就开始崇拜王伦之类的流氓想当黑社会,读小学的时候还曾经偷偷从家里跑了出去卖了几年盗版光盘。看过港片的人都应该知道,如果一个年轻人一开始就卖盗版光盘又长得很帅目光忧郁,那他显然具有做主角当老大的潜质。
  同样的道理,当时的朝代又是个乱世,年轻人大多象小说《在路上》里的主人公一样生活颓废,一般的年轻人除了抽烟喝酒泡马子就是打架了,卢俊义当然也不例外,他脑袋上的那十几道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记号。但他毕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和那些一般的小混混毕竟也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写诗。大家都知道卢俊义天生又是个忧郁的人,因此一喝点酒就写诗,而且是朦胧现代派:
  飞吧/象鸟儿一样翱翔在天际/但你却失去了翅膀/所以/只能象一只蛤蟆一样在泥地里打滚/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自己还浑不自知/反而在泥土里/快乐地吹着泡泡……
  因此,我们不妨认为当年的卢俊义是个一半小资一半愤青的年轻人。
  对青年时期的卢俊义而言,当一个占山为王的草寇英雄仍然是自己不变的理想,无论是在富丽堂皇的自家客厅里,还是在拿着西瓜刀到处追杀打群架的街头上,尽管他在成年以后已经把这样的想法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但是没有用,当时的他却不能回避自己心里的那个变态的梦想。
  我们或许可以用这样的一句话来总结卢某人的内心世界与宿命结局:生命的故事性和结局的悲剧性是每个忧郁的人一生都无力摆脱的追求。
  只要了解他的开始,必然就会料到他的结局。最终,在家里呆坐了三十多天的卢俊义还是没能将自己的人生观彻底想明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个无神论者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平凡俗人,挣扎了半天只好做出一个无奈的决定。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妄想症患者,也具备了一切发病的症状,很显然,他该去看医生了。但这个猪头却没有进行正确的科学解决方法,而是选择了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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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大员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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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应该是最佳男配角出场的时候了。正是因为他,才使卢俊义从一个腰缠万贯的大富翁变成了一个锒铛入狱的杀人犯,也就是因为他,卢俊义才最终走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江湖道路,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黑社会老大。
  当然,宋江和吴用的作用固然也不得不提,但他们毕竟只是外果,并且赌得是一场把握不见得非常大的游戏,只是埋下一个套,老卢上不上钩还尚且不知道;而在这个堕落完全手册中不可或缺的内因,则完全取决于本篇文章中的这个最佳男配角。
  这个人就是李固,卢俊义的大管家。也许我们现在觉得管家这个职务并不怎么样,听起来无非跟菲律宾女佣人差不多,但实际上的情况是,一个大户人家中的管家的地位并不亚于一个穷乡僻壤的乡长,特别是在卢俊义这样的款爷家里。
  我们只要知道给贝克汉姆和维多利亚两口子做管家的那一对英国夫妇年薪可以达到400万英镑之多,而他们在这之前的工作竟然是伺候英国女王的就会理解李固的心态:这个手握大权、身兼重职的家伙在当时会有多么的春风得意。
  一个人在欲望没有满足的时候就痛苦,满足了却又变得无聊。这是有一个叫叔本华的哲学家说的。同样意思的话,李固当年也说过:没当上大管家的时候想得觉都睡不着,当上了才发现TMD没什么意思——
  需要说明的是,李固并不是从小就在卢俊义家里出生并且长大的,也不是世袭了他爹在老卢家的佣人工作走马上任的,他其实本来是一个落魄的书生,读过几年诗,还会借助算盘熟练运用四则运算,所以在某一年因饥饿与寒冷晕倒在卢家大门口被卢俊义一时恻隐救起后便顺其自然地在卢府中留了下来,之后因为会念几个字儿,还会出纳和会计,而且还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拍上几个恰到好处的马屁,最终竟然做到了大管家的位子。
  从这件事情上我们不难发现这样一个道理:无论任何人,只要付出了坚持不懈的勤奋努力,命运之神自然会眷顾到自己的脑袋上。不管是做奴隶还是做老大,道理总是一样的。或许会有无数人用各种磅礴的理由将这个论断驳倒,但事实是鲜活的,李固这个孙子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从奴隶到半奴隶主的。
  当然,为了达到目的艰苦奋斗是一回事儿,达到目的之后的空虚又是另一回事儿。在李固的身上也同样可以看见无数我们身边的人跟他是如何的相似:在没钱的时候希望富甲一方,当真正功成名就的时候又会唏嘘感叹,后悔自己将最好的年华都耗费在了已经消逝的光阴之中。
  所以我们更有理由来羡慕那些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享受快乐的人们;更有理由去同情那些为了达到目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付出自己的尊严的家伙;更有理由来鄙视那些有梦想有机会有时间来完成预期的目标,自己却躺在床上睡个不起,只会做白日梦的猪头。
  总之,怀有“一个人在欲望没有满足的时候就痛苦,满足了却又变得无聊”心态的李固在一步登天之后,同样不可免俗的空虚起来。在这个时候,他干了一件人生中最失败的事情,这个勾当不但叫自己身败名裂,而且甚至搭了脑袋进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吃了糨糊,这个猪头居然给卢俊义戴了一顶绿帽子。
  卢俊义的绿帽子是这样戴上的:当时卢太太正一个人呆在后院儿数星星玩儿,孤独地排遣着寂寞,李固恰好也因为某些常人不知道的原因前来赏月,一进院门就和卢太太来了个面对面,我再怎么矫情也不能说当时他们两个人眼睛之间的距离只有零点零几公分,总之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李固的一丝情怀便着落在了卢太太身上。
  那时候的卢太太正是芳龄二十,花枝招展,人又长得白里透红与众不同,李固还没来得及打听这是谁家的姑娘,就被卢太太的妩媚和娇柔一下子俘虏了。李固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不会遵守“非礼勿视”、“非礼勿近”、“非礼勿听”和“非礼勿嗅”的古训,当下就脸红扑扑地凑了上去,开始了唐伯虎点秋香般的挑逗和套瓷。
  在当时那个时代,如果有人通常遇到这样的情形,如果不是潘金莲,结果很简单,那就是一个耳刮子贴过去了,但是卢太太也同样不是林冲那位刚烈贞洁的小娘子,一双玉手没打到李某人的脸上,反而假装站立不稳,顿时扑到了后者的怀里。
  这时候一个镜头转过,我们可以从屏幕中清晰地看见在另外一个院子里,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星空下练剑,只要看过功夫片的同学都可以想象到当时的那个情景:
  一个白衣似雪的仗剑男子随风起舞,石砌的青院寒光闪闪,院中的一棵桃树屹立不动,一阵微风吹过,树上的桃花星星点点飘洒落下,白衣男子大袖飘飘——要是李连杰还在美国不回来,那么这个人简直就是大陆地区影视圈里新一代的功夫偶像。但是当镜头拉近时,这个人却不是什么超级明星,而是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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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大员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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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你所想,卢俊义和杨雄一样,这帮不解风情的呆男人每天就光顾着练剑了,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妻子独守空房,一个人日日夜夜都得面对着空虚和寂寞。在这样的情形下,纵然我们有一万个理由去唾弃他的老婆和流氓李固,但另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就是,到底是谁造成了卢太太们的红杏出墙?是她们自己吗,还是因为那个无论身材到学识都不及自己老公半分的李固?
  答案很简单,始作踊者不是别人,就是卢某人自己。假如他能象跟唐僧取经之前的至尊宝那样,每天抽出一点点的时间来陪着心爱的女人看看月亮,数数星星的话,卢太太是否还会跟李固粘到一块儿呢?
  SORRY,话题又扯远了。这种事情涉及面太广,话题也未免会研究得太深,何况孙猴子陪着看星星的那个女人也不是他的原配,那是牛魔王的老婆,所以就此打住,让我们来谈下一话题——
  总之,李固就这样胆大包天地犯了最不应该犯的一个错误,碰了最不应该碰的一个女人,干了最不应该干的一件事情,他堕落了。反过来说,这孙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勾引了老大的老婆也就算了他甚至还想跟后者串通起来吞掉卢俊义的家财,这就有点儿混蛋了。
  所以,当卢俊义叫他跟自己去芦花滩一带避避被吴用那个“大忽悠”煽惑起来的“风头”时,这厮第一个反应就是撒谎,他跟卢俊义编的话是自己的脚上被传染脚气了,怕是走不了路,老卢的反应当然就是大怒,两个大耳刮子上去,李固的脸上顿时一片娇艳,连屁都没敢再放半个就灰溜溜地跟着走了。
  这个时候有一个细节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怀疑,那就是在老卢带着小李即将开路的时候,前者的老婆,也就是后者的情人,也曾跟出门来,在目送着车队远去的时候哭了一鼻子。只是卢俊义这个傻蛋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眼泪,究竟是为了谁而流。
  就这样,卢某人一步步地迈入了吴用设计好的包围圈儿。有一天他们来到一个风景秀美,山青水灵的地界儿,老卢眼见这个地方三面环海正方对东,还以为自己的马跑得太快,竟然溜达到蓬莱仙境了,下马一打听,才知道这里是水泊梁山,正琢磨这个地方如此不错,自己是不是在这儿也买一处房子可以夏天的时候来度个假什么的,就看见一队人马跑了下来,领头的象是刚从非洲回来的一块黑炭,还没到跟前就扯着嗓子大叫:“卢员外,还认识铁牛吗……”
  老卢一听,以为和他在哪个动物园里见过,正在脑子里努力地搜寻这个人的模样,就听见一声大喊,一堆强盗从四面都跑了下来。卢俊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遇上土匪了,当时就差点尿了裤子。等众人到了眼前还没说话,就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金银细软全掏了出来,吩咐李固送上前去,没想到喊了几嗓子都没人答应,卢俊义左右一看,平生都生活在安全与温暖之中、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的下人们已经全都吓休克了。
  卢俊义正忐忑间,只见一个比刚才那个铁牛白不了多少的家伙笑嘻嘻地凑了过来,眨巴着眼睛问了一句,是卢员外吗?
  老卢笑容僵硬的点点头,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问道:“阁下是哪位老大?”来人嘿嘿一笑,说道:“小可宋江。”接下来的对白我想大家就很清楚了,我们在水浒里已经读过不下一百次:
  “敢问是山东郓城及时雨,宋公明哥哥的便是?”
  “不敢,正是小宋。”
  “真是想煞俊义了!平日里早已仰慕哥哥大名,日思夜想却不得相见,今日一见,大慰平生呀!”
  “阿江也很想念兄弟你呀,早就听说河北玉麒麟金多银多佣人多,到的今天才得以认识,真是相见恨晚哪!”
  “哥哥客气啦,小弟弟我对宋老大你的景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稀里哗啦……”
  如上所述,这就是过去那个时候两人见面的开场白。和我们现在在酒席宴上互相敬酒时的客套话也差不了多少,其中的定律就是,不管到底真的听说过没有,只要对方一报姓名,赶紧上去套近乎,能多肉麻就多肉麻,能多恶心就多恶心,总之要表达出自己甚至不惜生命的代价都要想见对方一面的感慨和愿望,这就算成功,假如一翻客套话下来对方的脸皮子无动于衷,那么十有八九就是失败了;倘若一句话说出口,对方立刻起一身鸡皮疙瘩,还得满脸堆笑地表示领受,那就绝对没问题了,特别是在自己有可能存在危险的时候,更要腆了脸上去猛一阵套瓷,就象卢俊义现在一样。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宋江和卢俊义俩人亲热地手拉手上了梁山,甭管入不入伙,先喝上一个星期酒再说。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应该发现这样一个情况,那就是卢俊义的第一次上山或许并不是他之所愿,也可以说是形势逼人,不得不上——有谁敢在自己赤手空拳的时候对全副武装的强盗们吐一脸口水呢?但实际上的情况是,老卢多年来体验边缘人生的梦想,终于在此时此刻得以实现了。君不见,丫上山的时候都是蹦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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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大员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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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个时候卢俊义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他上山之后,他的那些以李固为首的手下们还直挺挺的躺在地下,直到天黑才慢慢醒了过来,眼见主人被梁山的强盗掳了去,这帮人里面又没一个敢上去要人的,只好跟着李固一窝蜂地跑回了家去——当然,最佳男配角的戏远没有演完呢,李固一回家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到了卢太太,俩人关上窗户这么一合计,觉得天赐的良机终于到了,于是马上动身,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跑到官府,一纸诉状将卢俊义给告了。
  还有人还记得吴用那个牛鼻子当时给卢俊义留下的四句鸟诗吗?忘了也没关系,让我们来再次看一看吧:“芦花滩上有扁舟,俊杰黄昏独自游,义到尽头原是命,反躬逃难必无忧。”我们都知道在当时的那个朝代还没有电视机,所以肥皂剧的普及程度也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广泛,至于象一些栽赃陷害的情节把戏就更不得而知了,所以,当李固挖空心思把这四句诗找到并且从中发现了一些奥妙之后,卢员外还根本没有意识到就是因为这四句看起来猪头不对马嘴的歪诗,才给他带来了一场杀身大祸。
  让我们来看看这四句诗里每一句的头一个字吧:
  “芦花滩上有扁舟——卢,
  俊杰黄昏独自游——俊,
  义到尽头原是命——义,
  反躬逃难必无忧——反。”
  毫无疑问,这是一首隐含造反的藏头诗。但是卢俊义当时并不知道,要不然他早叫人拿涂料把墙上的字刷掉了。其实李固这个猪头本来也没有看出来,这都是李逵那个大倒霉蛋儿在前者还在梁山脚下刚醒过来的时候告诉他的。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怪李逵,他太想让卢俊义留在梁山了——后者家里的富丽堂皇对铁牛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他自从打那里回来以后,才发现自己除了喝酒,原来对大宅门一日游也充满了兴趣,若是老卢永远地成为梁山的一员,那这个梦想实现起来显然就非常之轻而易举了。
  就这样,李固跑到大名府找到梁中书哭着将老卢告了一票,然后顺其自然地带了兵马回家将那里的一切划到了自己的名下,然后又找个理由将燕青赶了出去,自己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享受起了从半奴隶主到奴隶主的幸福生活。
  如你所料,他的幸福生活并没有享受很长时间,他是配角嘛。就这样还没过了半个多月,卢俊义就从梁山上回来了。李固当然也防着这一天呢,自然早就做了精心的布署,就等着他回来呢:话说卢俊义乐滋滋地撮着牙花子进得门来,看见自己的家被李固打点的似乎比自己在的时候还要好,身边的夫人也笑颜如花地捧了刚刚沏好的龙井新茶款款而陪,回想着自己在梁山上受到的上等礼遇,便摇头晃脑地坐下,接过茶水甜甜地抿了一口,看着左右花儿一样的佣人丫鬟和低眉顺眼的李固,幸福得差点哼起了小曲儿。
  就在这时候,李固的眉毛忽然挑了起来,夺下老卢手里的茶杯就往地下使劲砸去。卢俊义以为他被梁山人吓成了白痴,正琢磨该把他送到哪家精神病院,只听见“嗷嗷”几声,屋子里顿时跳出了几十条大汉,胸口有黑毛的那种。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又看见梁中书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大声喝道:奶奶的卢俊义,你竟敢私通梁山贼寇,意欲造反?来人,给我拿下!两边的大汉顿时一起扑了过来,三下两下就把他捆了个结实。卢俊义大叫冤枉,扯开破锣嗓子大声分辩,还没嚎了三句就被梁中书一个耳光抽了过来,“奶奶个熊,敢劫我的生辰纲,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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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大员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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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卢俊义被梁中书捉进了大牢,折磨了半天之后定了造反的大罪,只等时辰一到就推出去斩首。按理说这是按部就班的程序,每个犯人的步骤都和老卢一模一样,但是倒霉的卢某人恰好撞到了视梁山为噩梦的梁中书的手里,逮不着晁盖和杨志,就把所有的怨气全都撒到了他的身上,每天不是几百大板敲得屁股开花,就是不定时地喂他吃大便,一个多星期关下来,就把卢俊义整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故事发展到这里,按正常逻辑的推算有两这么条路线可走:
  一是梁中书二话不说,在大牢里面就卢俊义给咔嚓了,以泄心头之恨。以梁中书当时在大名府一手遮天的权势,别说是杀个把土财主了,就是闲着没事儿干把城墙都拆了也没人敢放半个屁的,不过不知道梁中书到底是怎么想的,在把卢俊义关了半个多月后不但没砍头,反而是捏了另一条罪名发配沙门岛了,结果引出了后来的遍地劫数。
  第二条路当然就是李固雇个把监狱里的牢头,使些银子进去偷偷把老卢结果掉,这样一了百了,永绝后患。但是我们都知道,越是重案要犯,小人物们捣鬼的可能就越小,毕竟这么大来头的一个人物,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所以结果只有一个,梁中书一声令下,谁都不敢不听:卢俊义击杖两百,刺配沙门岛。
  于是等文件下达之后,被折磨得象乞丐和疯子一样的卢俊义便被提了出来,当堂打了两百大板,脸上也给戳了一个记号,下午便刺配起程。不过老卢临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好玩儿的事情,那就是负责押解他的两个公差不是别人,正好又是押解过林冲的董超和薛霸。我不知道这两个倒霉鬼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三番五次和梁山的人扯上关连——当然,他们俩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只明白收了李固的银子要办好该办的事情。于是在卢俊义一瘸一拐的路途之中,又洒下了无数董超和薛霸因虐待而幸福的声音。
  在这里需要特别的说明一下,卢俊义之所以变得一瘸一拐,是因为他受了的两百大杖。也许有人会说不就是两百个小板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的情况是,正常人一般只要挨上五十次以上,基本上就无法正常睡觉和走路了,更别说两百大杖下来,卢俊义的屁股早就开花儿了。
  就这样,在董超薛霸的特殊关照下,卢某人的发配之路变得遥遥无期,甚至放眼望去,竟看不见一丝未来。
  观看足球比赛现场直播的丰富经验告诉我们,一旦有前锋球员打进与曾经以同样的姿势、地点、时间及动作一样的进球时,播音员就会说道“这和当年的那一幕如出一辙”,董超和薛霸的遭遇也是如此。
  和当年押解林冲准备下手时被鲁智深打的鼻青脸肿差不多,他们又选了一个地点准备对卢俊义下手时,被燕青从一旁的石头后面冲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人打成了猪头。
  但是卢俊义却没有林冲当年的那样幸运,就在他刚刚逃脱董薛二人的魔掌时,早被惟恐失手而埋伏已久的梁中书派人一起再次捉了回去,这次老梁再没有姑息迁就,立刻下了杀无赦的命令,只等时辰一到便要杀人——当然,不到最后一集主人公是死不掉的,我们以后还会说到“时迁火烧翠云楼”,那一节里,救的对象就是卢俊义。总之一句话,命大的主角再次演绎了“电视剧法则”,老卢又被人救了。
  李固作为配角,戏自然是唱够了,所以他被卢俊义用刀子剜了心脏出来,当场就喂了黄狗。至于他的老婆,下场必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当卢俊义看见厮守了这么多年的结发妻子就这样离自己而去的时候,还是没能高兴起来,反而呆呆地看着她和李固躺在一起的尸体,像是傻了一样。
  这一幕和后来宋江代表梁山全体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时一模一样,当时的卢俊义也一样的傻掉了,两个眼珠子呆呆地望着宋江手里的圣旨,像一个没有上发条的玩具青蛙。宋江作为山寨的董事长,说出来的话必然是有一些分量的,但他给出的“光宗耀祖”毕竟不是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解释,所以大家虽然嘴巴上没有破口大骂地说不好,但暗地里却都琢磨着自己的心思,卢俊义当然也是一样。
  不过令所有人惊奇的是,他非但没有象李逵那样强烈而直接的跳起来抗议,甚至连背地的嘟囔也没叫人听到一句。这里面的原因从表面上看来,或许我们可以理解为他本身就对招安很感冒,而且会在心里大喊“多年来的苦炼终于修成了正果”,但到底事实上他是怎么想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我们还可以有另一种解释:这是卢俊义对上面意见的一个肯定,也就是说,不管宋江说什么,只要不砍了他的头,老卢就会举双手双脚同意。这一点,我们或者可以这样理解:
  如果你给了上头面子,上头也不一定会给你面子;但是倘若你不给上头面子,它就总有一天会不给你面子的,而你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儿,就是洗干净屁股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老卢或者就是这么想的,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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