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闹飞云浦(4)

  武二爷过了牌楼,不过走了百余步,就到了桥上。这一座桥并不是拱桥,是平桥。这座桥造得很简单,就是三块整的长石头搭起来的,担在两头河岸上。每块石头不到二尺宽,三块石头将近六尺宽,也没有桥栏杆。这条涧河也不是人工挑的河,它是天然的山涧,水势很大,山上有瀑布,由瀑布泻下来的水,这个水势很急哩!河面宽窄不等,由东到西弯弯曲曲,不知通到何处。极宽的地方有十丈左右,极窄的地方也有五六丈,桥南桥北两边的河岸用石头砌起来,桥门这个地方约三丈宽,三块整石头就担在两头的石头上。
  武松站下来在桥正中间,面朝东,脊背迎西,左边是桥北,右边相隔百十步就是牌楼。王亮这时还在牌楼之南,离牌楼还有大几十步。武松站下来,两只脚慢慢朝后退,退到足后跟齐石边,就准备朝下蹲了。只听见桥下水声,桥下这个地方狭窄,水浪从西边冲上来,到了桥门这里更加急,高低都有二尺多,水浪声震耳。武松望望,不好!车不站险地,这个地方太危险!只见王洪跟得快,站在对过。这个畜生心怀有鬼,他如出其不意同我玩一肩撞,就能把我打下水。我不会水,掉下去就淹死了,最好我把铁布衫功运下来,生起根来,就是一肩撞,叫他撞不动。
  武二爷把左右肩头摇动,运动内功,嘴一抿,气一并,一声哼,两脚如同生根。要他起身,除非连这座桥托起来。这座桥不能动,他这个人也不动了。他摇肩运气,是运功,王洪把意思领会错了,以为他要出恭。“武二爷,且慢出恭啊,裤子还没有脱!”“啊。”武松好笑,我运功,他当我要出恭!“王大爷,费你的手,代我把铐子开了吧!”王洪何敢代他开铐子?铐子铐着都办不了他,铐子一开就更办不了他。“二爷,你不要动气啊!配犯大解小解,开铐子,上铐子,还没有这么些人来侍候他!”“不开铐子怎么行?”“我们来侍候你老。”武松心说:你能代我开铐子,我就省点事,他竟不敢代我开。
  王洪说着,进前两步,靠武松左边蹲下。右脚在前靠住石边,左脚在后,双手伸到武二爷背后,把他长衣服掀起来,右手就来拉他的裤子。王洪想趁这个机会,能够把右脚靴筒里的刀拔出来,就在他腰眼上一插刀,就成功了。他想到这里,才代武松把衣服掀上去,武松把脸就偏到左边来,眼光望着王洪两只手,心里有话:你放漂亮些,好好地代我拉裤子,我就让你多活一刻,等王亮到面前一起办你们;你如在这时想办我,我手一抬,就把你打下涧河。王洪本来想拔刀,看见武松把头转过来望着他,他也不敢拔刀了;代他脱裤子,脱裤子时把他顺便拖了一仰,就可以把武松甩下涧河了。武松这个人如同铁镫子,王洪想拖他拖不动,连裤子都拉不下来。因武松的裤带本来系得紧,再把气功朝下一沉,肚子紧鼓鼓的,裤带同裤腰都陷到皮里去了。“二爷,你裤带过紧,裤子拉不下来。”武二爷故意拿他作耍,嘴里连连催促:“快些,我要屙了!”王洪着躁,用的足劲,只听见“噗啦”一声,把裤腰的线缝,分中撕得豁下来。“你把我的裤子撕下来了!”“你不能怪我,裤带解不下来么!”王洪就把撕下来的这个豁子,三面的毛角朝起一塞:“二爷,你屙吧!”武松就借此在这里等,等王亮到了桥上,叫他弟兄站在桥北等着。武松准备站在桥上慢慢地崩家伙,把枷锁镣铐崩去之后,过桥再办他们,桥北不通,瓮中捉鳖,一个跑不了,武松静候王亮。
  王洪在对过又动脑筋了,要想杀武松,就在这一刻。如出过恭向北走,走到山根不通,武松就要责问我了,那一来我就没话回他了。刀又拔不出来,最好我同他用肩撞,就可以把他打下涧河了。大概武松应在水里死,不在刀下亡。
  王洪站在这里好好的,好像脚底下一跐一滑,上身腰哈下来,头朝左边一偏,身子旁过来,用右肩头就对着武松的右肩头,一肩撞来了。武松有枷带着,他怎么能打到武松的肩头?这枷叫护身枷,没多大。武二爷的肩头宽,枷是圆的,突在肩窝里,两个肩头露在外,所以正好打他的右肩。武松看见他的肩撞来,不出所料,居然同我玩肩撞了。我要你寻死并不难,只要身子朝左边一让,你打失了空,一个倒栽葱,栽到河里去,就等于投河自杀了。不能玩!其实是他自己栽下去的,可王亮离得远,看不清,疑惑是我把他打下涧河的,他掉脸就跑。等我把家伙崩掉了,再去追他,就追不上了。就让他再活一刻,弄点小苦给他吃吃。武松反把眼光偏到左边来,故意假装看不见,让他打。等他的肩离自己右肩头不到半寸远了,武松把右肩一挺劲,一声哼,哪里是肩头,如同铁镫子。王洪这一下子撞上去,没有带盘缠,又撞回头了,朝下一坐,双手抱住右肩,半边身子都撞麻了。这个肩头又酸又痛,眼泪都下来了,抱着肩头揉。武松心里有话:你才晓得厉害哩!再来拿他作耍:“啊呀,王大爷,你要站稳了!石头上滑,刚才亏得我把你一顶,不是我把你顶回头,你掉下涧河就没命了!”打了他还要他见人情。王洪只得借这句话下台:“武二爷,承你老的情,多亏你把我这一顶,不然我掉下河,命就没有了!”武松又掉脸来望王亮,望着他喊了一声:“王二爷,你快点来!”王亮远远地答应:“我来啦!”武松望着他,为何走这么慢?看见他离牌楼不远了,望着他进了牌楼了,武松把脸掉过去同王洪说了一句话,再掉过脸来望王亮,倒又出了牌楼了。这是什么道理?因王亮不敢到武松面前来。武松望着他,他朝前跑;武松脸掉过去,他又朝后退。先前在那个空地下进退,武松看不出;刚才看见他进牌楼的,这一刻看见他又退出牌楼,分明他是三步两回头,他们弟兄串成了来对付我的,我就是等到晚,他也不会到我面前来,我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他不过离我四五十步,我最好先办王洪,后办王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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