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聚群英蒋干偷书 中反间蔡、张断头

 

  周瑜领着蒋干到寝帐。无多片刻,筵席已经摆好,两人便在中间一桌分宾主坐定,其余,文左武右按次入席。
  正在其时,忽听帐外一阵铠甲之声,老将黄盖步入帐来,到周瑜面前:“盖见都督。”
  “老将军少礼。”
  黄盖朝对面的蒋干看了一看,明知他是曹操差来的说客,只装作不知。问道:“请问都督,这位先生乃是何人?”
  “老将军,若问这位先生,姓蒋名干,字子翼,与本督乃是九江同窗,今日特来叙阔别之情。”
  “队从!原来是九江才子蒋先生,失敬!失敬!黄盖有礼了。”
  蒋干站起身来,还了一礼,心中十分高兴。我这九江才子,连江东老将都久慕大名。哪知黄盖早与周瑜串通一气,拍拍你的马屁,让你骨头轻,要你偷一封信回去。
  黄盖走到武将班中入席,一同开怀畅饮。忽又听得外面一声痰嗽,进来的是陆军参谋官鲁肃。踱头见帐上摆满酒席,帐上觥筹交错,饮得十分欢悦,心中暗暗好笑。上前见过都督之后,便指着蒋干问道:“都督,这位先生是谁呀?”
  “乃是本督的同窗,九江蒋干、蒋子翼先生,今日特来与本督一叙。子敬,上前见过了。”
  鲁肃闻言,哈哈大笑:“子翼先生,下官常闻都督道及先生,不想今日在此拜识雅容,有幸之极。下官有礼了。”
  蒋干想,我这九江才子倒也颇有名望,老也慕名,少也久仰,文也熟识,武也听闻,真是名扬四海。他得意洋洋地起身回礼道:“鲁大夫,下官有何德能,大夫过奖了。鲁大夫请坐、用酒。”
  鲁肃到文官班中坐下饮酒。
  周瑜举起酒杯对蒋干道:“子翼兄请了。”
  “公瑾兄请哪!”
  “子翼兄,本督两旁文武,皆有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之才。今日天下英雄陪伴子翼兄在此宴饮,堪称群英聚会也。”
  “群英会”三个字,是周瑜首先提出来的,直至今天,说书、唱戏,都把这段故事叫做《群英会》。
  此刻,寝帐之中一片相请之声,杯盘叮当,谈笑风生,热闹非凡。蒋干嘴里在吃,心里在动脑筋:我来之前,丞相问我做说客可能成功,我说无有不成之理。现在,江东文武济济一堂,就好比监视我一样,叫我有口难开。既然到此做说客,哪有来了一句话都不讲之理,两手空空回去,如何向丞相交代?不过,怎样启口呢?有了,让我来问问周瑜,江东共有多少军队,不论他说多少,五十万也好,六十万也好,我就接着说,曹丞相有百万雄兵,千员战将,江东的实力远远不及。只要周瑜的口气稍微软一软,我就进一步对他说,是否暂时与丞相联络联络。要是他同意联络,那就达到了劝降的目的了。
  你蒋干刚刚想到这里,周瑜已在冷眼里察觉了。见蒋干端着酒杯若有所思,知道他准备开口劝降了。周瑜想,蒋干,今日我在此摆酒,就是不让你这说客开口。你还是知趣一点,吃畅了酒,到我内帐去走一趟,带了我的信回去,照我的计策而行。周瑜想到其间,把酒杯朝桌子上“笃”地一碰。
  蒋干的说话到了喉咙口,正要想讲,被这酒杯一碰,这些话“咯笃”全部吓了回去。心想,你怎么喝喝酒突然碰起桌子来了?
  周瑜今朝一个儿装神弄鬼,唱独角戏。只见他手指左边文官席上,厉声喝道:“叱!席上听了,尔等只管饮酒取乐,缘何交头接耳啊?”
  这班文官都看着周瑜:我们文人个个正襟危坐,你见哪一个在交头接耳啊?
  周瑜回过头来对蒋干说:“子翼兄,尔可知晓他们因何交头接耳?”
  蒋干想,我自己在专心一致动脑筋,根本没有留意边上的动静:“公瑾兄,小弟不知。
  “
  周瑜笑道:“子翼兄,他们在那里郧运接,谈论你子翼?到此,定是曹氏的说客。”
  蒋干心中一震,侧目对那班文官看看:怎么你们独自盯着我绕缠不清,从大帐到这里,一直在私下议论。请你们吃了酒,嘴巴总可以塞起来了,还在那里讲!只好对周瑜勉强一笑,解嘲道:“由他们去胡乱猜疑便了,好在公瑾兄心中明白,小弟决无此意。来来来,公瑾兄请哪!”
  “子翼兄请。”
  蒋干听了周瑜的那番说话,信以为真,不时用眼睛瞄到那里偷偷察看。看他们是否在交头接耳。又见文官们你一杯、我一盏地只管敬来敬去,不见有人在谈论什么。蒋干象做贼一样,刚才被吓得缩回来的那只手,现在又想伸出去了。脑子里把刚才想好的那番说话重新理了一理,预备开口。突然间,周瑜“轰”地站了起来,手按剑柄,三尺青锋抽出剑匣。蒋干又是一吓:怎么喝喝酒动起家伙来了?我这酒还咽得下吗?只见周瑜手执龙泉,对着武将席上作色道:“陆军正先锋听令!”
  陆军先锋黄脸太史慈,猛地听得有令,连忙放下酒杯,起身走来。“末将太史慈在。”
  “本督付尔宝剑一口,坐在旁侧……”
  太史慈听到周瑜叫他坐在席旁,知道没有酒吃了,十分不愿。
  周瑜明白太史慈好酒贪杯,而且酒性不好。心想,军营之中本则是禁酒的,今日为了用计,暂且破例,你不要趁此机会大喝一通,吃得酩酊大醉,惹出祸来,坏了我的大事。
  二来,你虽然是个孝子,但是你这副模样可怕,陌生人见了吓的。所以,这个差使要交给你,在旁看着这位对江来的说客,说道:“命尔为监酒使。”这个官衔只有周瑜想得出来,从来没有听到过。“今日席间饮酒,只可谈论浮文闲事,不可涉及两国军务。不论何人,违令立斩。”说罢,眼梢对蒋干一瞥。
  太史慈心领神会,已经明白了都督的意思:不是叫我监视旁人,而是要压住蒋干。黄面孔执着宝剑坐在边上,对蒋干看看:都是你这家伙不怀好意,要想劝我家都督投降,害得我酒都没得吃。你若不识相,我就一剑宰了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这么一来,蒋干的嘴被周瑜封得严严实实,再也不敢在席上煞费苦心了,只得老老实实吃酒。
  酒过数巡,周瑜见时光尚早,心想,这样闷吃,蒋干要坐不住的,不如同他到外面去逛逛。便道:“子翼兄难得到此,本督与你到外面去散步游玩。”说罢,站起身来,搀着蒋干出寝帐,往侧营而去。
  蒋干想,这样闷吃要吃出毛病来的。吃了这许多时间,一句话未说,看来劝降不成,徒劳往返,丞相定然责备。倒不如跟了他到各处去兜个圈子,看看他所扎下的大营可有破绽。只要让我看到一点漏洞,我就可以回复丞相了。虽然不及劝降成功的功劳大,但总比空手回去要好得多。倘然能够抓住他营中的致命弱点,一仗攻破,我的功劳也不小。
  这家伙好像在做梦,周瑜扎的营头,又经孔明指点,你蒋干还看得出什么破绽来!
  两人来到侧营门口,站岗的小兵上前迎接:“小的迎接大都督。”
  周瑜把手一挥,回头对蒋干说:“子翼兄,你看本督的三军精壮么?”
  蒋干想,即使你的三军蹩脚,我也要说得样样都好。何况现在确实个个精神抖擞。故而点头道:“公瑾兄的三军,个个都有擒龙伏虎之威,实是精壮。”
  周瑜哈哈一笑:“子翼兄请了。”
  两人出营门,直往西山方向走来。到西山江边,蒋干偶尔发现自己的船就停在江边。心想,我是在三江口登岸的,怎么船到了西山脚下?噢,大约三江口只允许停泊战舰的,其他船只一律要停在西山江边的。其实,周瑜有意领他到此先来看一看位置,让他熟悉一下路径,看清自己的船在哪里停泊,免得他偷了书信出逃时走错了方向。——两人漫步上西山,到山顶上站定,回身遥望江面,长江是无风三尺浪,只见波涛滚滚,白浪滔滔。蒋干看到,江东虽则军队不多,然营寨整肃,气势雄威。水营上大号战舰、二号艨艟排得象城墙相仿,旗幡招展、丝带飘舞,江面上水上飞、浪里钻,川流不息。号角声声,锣鼓阵阵……周瑜忽然对身后一指,问蒋干道:“子翼兄,你看本督的大粮足备否?”
  蒋干回头一望,见山后一座粮营,扎得奥妙无穷。营中的大粮堆积如山,都用油布覆盖着。心想,好得到此山上,若在山下,根本看不见这座粮营。周瑜这粮营安置得真是妙极了!不禁赞道:“公瑾兄,常言道:‘兵精粮足’,公瑾兄的三军精壮,粮草亦然足备矣!”
  “正是。子翼兄,我等下山回营去吧。”
  蒋干想,跑了这一圈下来,给我的印象只是周瑜的营寨坚固,兵精粮足,丝毫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两人回到寝帐,坐定再吃。周し咐:“来,调换大杯饮酒。”
  手下拿来一把大酒壶,一只大杯子,执壶斟酒。周瑜一杯连一杯,喝个不停。蒋干想,周瑜过去的酒量平常,现在身价高了,人来客往应酬的事务多了,酒量也大了。方才已饮了不少,出去跑了一圈,反而酒兴更浓,换取大杯喝了!
  其实,周瑜哪里能喝这许多酒呢,这酒壶里全是茶水,非但喝不醉,而且能醒酒。只因为刚才是互相斟酒,无法作弊,故而只能用小杯。现在,酒至半酣,各人自斟自饮了,就可以耍花招了。周瑜喝了四、五杯,好象有点醉了。对蒋干说:“子翼兄,如此饮酒,无以为乐,待本督来舞剑作歌,以助雅兴。”
  蒋干一听,心头一震。他想,要看舞剑,营中有专门舞剑的剑童和剑手,不知要比你舞的剑好看几倍!你身为都督,席上舞剑,成何体统?看来是喝醉了,乐而忘形。但是你这么起劲,我不能扫你的兴。随口应道:“好啊!公瑾兄请了。”
  席上文武立即停止吃喝,见都督今日格外高兴,大家恭恭敬敬看他舞剑。
  周瑜从座上抬身。小兵替他把冠上的两根雉尾拔掉,因为舞起剑来有妨碍的。周瑜离开酒席,脚步踉跄,口中自言自语道:“待本督次杞!!手伸到腰间一摸:“啊,本督的宝剑到哪里去了?”
  蒋干想,果真醉了。明明自己把剑交给了那个黄面孔,叫他做监酒使的,多喝了几杯黄汤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太史慈连忙站起来,将宝剑双手呈上:“大都督,宝剑在此。”
  “喔,本督忘怀的了。”
  周瑜从太史慈手中接过剑来,先唱歌,后舞剑。
  蒋干想,这首歌倒要听的,因为周瑜素来熟谙音乐,别人弹琴、唱歌,不论什么曲子,只要稍有一点错误,他马上就能听出来,一听出来,就要对人看一看。所以流传了这么两句话,叫做:“曲有误,周郎顾。”大家称他为“顾曲周郎”。故而蒋干侧耳细听。
  周瑜略加思索,启口唱道:“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歌声方落,掌声雷动。蒋干一听,果然妙音动人。
  歌已唱罢,周瑜开始舞剑。文武一面看周瑜舞剑,一面想,今日之事,宛如当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见周瑜一路剑法娴熟,又博得帐中一片彩声,个个连声叫好。其实,虽然剑舞得很熟,但一点都不好。只因为他是大都督的身份,而且在这种场面上,大家总要助助兴、捧捧场的。
  周瑜的做功真好,剑刚舞完,掌声未绝,他已经把宝剑朝地上“嚓啷”一撂,突然一手往桌子角上一撑,一手捧住胸脯:“呃儿——”一个饱嗝,气从胸中冲出,好象要呕吐了。
  蒋干想,你既然已经喝得多了,就应该文文静静坐着少动,偏偏还要拿了把剑旋来转去地舞,一定是因为酒性发作,头昏而要呕吐了。你何必如此卖弄自己的本领,难怪你要支持不住了!
  此时,已近黄昏,帐上点了灯。外面一个小兵奔进来,到周瑜面前:“请问虎驾,今晚什么口令?”
  蒋干一听,好极了。敌方的口令是不容易知道的!此番我过江劝降不成,营里兜了一圈,又未发现破绽,现在让我仔细听好了,周瑜今晚用什么口令,然后我马上回去,请丞相连夜发兵,按他们的口令混过江来,偷袭江东,打一个措手不及。
  周瑜对蒋干看看:老实说,今天晚上不让你回去了,明天又要换口令,你听了根本不起作用。口令不象行军、布阵,是没有什么法则和规范的,但越冷僻越好,使敌人猜想不到。周瑜抬起头来,回答小兵说:“‘灭曹’二字为令。”
  “是!”小兵领命退出,到各处传令。
  蒋干听得清楚,记得明白。心想,赶快走吧。因此,把桌上的纸扇一执,起身向周瑜把手一拱,道:“公瑾兄,今日小弟到此,承蒙盛情款待,足慰渴思之念。如今时光不早,小弟告辞了。”
  周瑜想,你想就这么走了?对不起,我还要托你带件东西回去呢。便道:“嗳!子翼兄,你我阔别多年,今日难得相逢,还请子翼兄营中耽搁一宵,本督与你内帐同榻,抵足谈心。”
  蒋干想,我现在急于回去,没有这个胃口与你同什么榻,谈什么心!正要婉言谢绝,周瑜已把他一把拖住:“子翼兄请了。”拉着他直往内帐而去。
  众文武站起身来,个个口中在讲:“下官醉了”,“末将醉了”。其实一个都没有醉,头脑十分清醒。蒋干想,今天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他们这些文官武将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如果丞相今夜麾兵杀过江来,可以稳稳地打一个漂亮仗。只是我现在无法脱身,被这个醉鬼缠住了身体,要我与他抵足同眠,有谁能给丞相送这个消息过去呢?
  此地文武各归本帐,小兵收拾残肴,捡起地上的龙泉宝剑,送回都督。
  周瑜拖了蒋干到内帐门口,两个小兵上前迎接。周瑜吃醉了酒脾气不好,醉眼惺忪地对着两个小兵斥道:“唗!尔等侍奉本督不周,今晚不要尔等在此,快与我滚!”
  蒋干一听,周瑜的酒性不好,吃饱了老酒对小兵发酒疯没有意思,他们又没有得罪你,你叫他们滚,等一下半夜里要茶要水,没有人来服侍你,怎么办?其实周瑜是为你蒋干着想,如果门口两个人站在这里,你偷了信不便出来,现在叫他们跑掉,让你可以畅通无阻。蒋干钻入了周瑜的圈套,还毫无察觉。
  蒋干抬头看见内帐门口挂着一块虎头牌,上面写着“内帐重地,闲人止步”。心想,既然只有你我两人可以进去,那末机会来了,我可以与你抵足而谈,直至天明,劝你归降丞相。
  周瑜推开帐门,拉着蒋干进内帐。蒋干一进帐,就朝四下一望,地方不大,靠里面放着一张行军床,床上挂一顶帐子,帐门两边掀起,左边帐钩上挂着一口宝剑,行军床的对面是一张文书案,案上文书碌乱,案角上点着一支很粗的蜡烛,案前一把交椅。周瑜到行军床跟前,把蒋干的手一松,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不等蒋干开口,周瑜就先发制人:“子翼兄,本督与吴侯名为君臣,实似弟兄,即便苏秦、张仪再世,亦难动本督之心。
  ”说罢,将靴子一脱,和衣躺到在床上。顷刻之间,鼾声如雷,“呼——呼——”。
  蒋干一听,“啊?这……”,心想,周瑜的说话如此斩钉截铁,关门落闩,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苏秦、张仪是历古以来最能干的说客,我怎么能与他们相比呢?还是免开尊口了吧。那末,这就回去吧!又不行,出营门必须有令箭,否则,重重岗哨不会放行。
  可是周瑜睡着了,叫我到哪里去拿令箭呢?他口说与我同榻而睡,而实际上我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一共一张小小的行军床,一个人睡刚好,两人合睡就要侧卧,现在他仰面朝天,摊手摊脚,偌大一个身体占满了整个行军床,插足之处都没有,叫我怎么睡下去呢?
  此时,外面传来梆锣之声,“别卜别卜,嘭!”起更了。隐隐听得外面马嘶声、马蹄声、步伐声,知道这是步兵和马队巡逻经过此地。夜风阵阵,内障篷壁微微抖动。蒋干多喝了几杯酒,也觉得有点酒寒。他走过去把帐门关关好,回头对床上的周瑜看看:我与你虽然曾经是九江同窗,但各投其主,互报其主,成为敌人,要是我发一发狠心,把帐钩上的这口宝剑抽将下来,你岂不性命危险!当然,杀了你周瑜,我自己也跑不出这座大营,所以,我不做这样的蠢事。
  其实,周瑜根本没有睡着,他嘴里在打鼾,眼睛却张开一条缝,一直在注意着蒋干的一举一动,万一要动手动脚,他马上可以一跃而起。
  蒋干想,我这样站到天亮是吃不消的,总要找个地方坐坐才好。他对四面一看,发现文书案前有张椅子,就走过去,将身坐定,纸扇往头颈里一插,臂肘搁在案上,拳头支着太阳穴,眼睛合拢。无多片刻,迷迷朦朦,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突然,床上的周瑜开口了:“子翼兄难得到此,务请盘桓三天。”
  蒋干尚未熟睡,听得声音,立即惊醒,知道是周瑜在说梦话。心想,叫我逗留三天?照这样夜夜没有睡,三天下来,我不要累死的啊!就这么一夜我都支持不住了。蒋干正想继续再睡,周瑜倒又说话了:“子翼兄,三天之后,教你看曹贼之首!”
  蒋干听见这句话,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床前,瞪大了眼睛问道:“公瑾兄,怎说三天之后看曹丞相的首级?”
  “呼——呼——”
  蒋干连问两遍,周瑜呼呼大睡,毫无回音。这下蒋干睡意全消,倒不想睡了,在帐中走来踱去,揣摩着周瑜这句梦话。心想,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兆”,他说三天之后给我看曹丞相的首级,一定有什么把握的,所以高兴得梦中都在向我夸耀。但是,他究竟有什么把握呢?无非就是上月底打了一个胜仗,后来过江窥探我们的水营,被我们发现后,又男姨油选3此之外,没有什么把握可以稳取丞相的脑?呀!这倒奇了……“别别卜,别别卜,别卜别卜,嘭!嘭!”二更了。
  蒋干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睡意又那南来,呵欠连连。他想,算了,不要去多想了,还是休息一会,到天亮就走吧。回到老地方坐定。刚刚靠到案上,还未睡去,床上的声音又来了。只听周瑜一声大笑:“啊哈哈哈哈!子翼兄,曹贼的首级来了。”
  蒋干这一吓非同小可。怎么丞相的首级来得这么快!他立即跳将起来,奔到床前,问道:“公瑾兄,丞相的首级在哪里,曹操的头颅在何处啊?”
  连问数声,周瑜只是鼻息浓浓。蒋干两次在朦胧中被他惊醒,精神吊了起来,瞌睡虫全部吓跑,根本不想再睡了。蒋干想,说梦话往往是前一句说东,后一句说西,语无伦次的,而他这两段梦话却都是讲的同一桩事情,前后连贯的。那说明他确实有把握在三天之内拿到丞相的首级。但是想来想去想不出他的把握在哪里。蒋干倦意已经一点都没有了。看着案角上渐渐矮下去的蜡烛,心想,二更已敲过一会儿了,让我随便拿本什么书看看,消消愁,解解闷,挨到天亮算了。他对案桌上一看,只见上面案卷狼藉,堆得乱七八糟。心想,你身为都督,日理万机,军务繁琐,但看过的文书总要理理好,怎么可以摊得这副模样呢?这哪象都督的文书案,简直是旧书店的杂货铺!我被你搅了这半夜,正愁没有事做,那就替你整理一下吧,顺便翻翻你这里文书的内容。等到我把这些文书看过、理好,差不多也要天亮了。
  于是,蒋干又重新坐到案前的交椅上,随手拿起一角文书,借着烛光一看,原来是往吴郡摧粮的回文。再换一封,是柴桑解饷来的文书……总之,大多是调集六郡八十一州兵马粮饷的文书、回文,等于是一些存根、单据,十分枯燥,一点没有趣味。蒋干想,这些文书看了也没有什么用的。所以,并不细看内容,看一封,理一封,很快就把一大堆文书看完,理好。文书理清后,发觉案上有本兵书,刚才是被文书堆没了。凑近一看,是一本《孙子兵法》。蒋干想,这是做主帅的必读之书,我现在无以解闷,不妨就拿这本书来消寂寞,以待天明。
  此时,外面鼓打三更,夜籁人静。
  周瑜在床上眼开眼闭窥视着蒋干,见他拿起兵书,心中暗暗高兴:我的计就藏在这本书里,你一翻就会看见的。所以周瑜更加注意他的动静。
  蒋干以前也曾看过一些兵书,但并未熟读。凡是看过的书,一般都不会从头看起的,总是在中间挑几段看看。蒋干随手一翻,恰好翻到周瑜指定的地方。不可能翻到别的地方去的,因为那里夹着一样东西。蒋干一看,马上把书合上。为啥?因为书中夹的是一封信。偷看他人之信非君子所为。虽然信封上的字他还来不及看清楚,但蒋干深知,此地是内帐重地,不要紧的东西不会放在这里的;这封信非但放在内帐,而且夹在书中,肯定内容特别重要。蒋干偷偷地旋过头去对床上的周瑜看看,看它有没有发觉。
  周瑜看得清清楚楚,知道他已经看到那封信了。心想,你只管大大方方地看,不必鬼头鬼脑,我不会来打扰你的。依然假装熟睡。
  蒋干见周瑜仍旧睡得很死,毫无动静,便重新轻轻地翻开兵书,对信封上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壁讲惕!⒄旁手率于江东大都督麾下”。蒋干看到这两行字,心怦怦怦怦跳个不停。心想,我们的水军都督怎么同这里的都督有书信来往?又不是做买卖生意的同行,这是敌人啊!蒋干由此马上联想到方才周瑜的两句梦话:第一句,叫我在此盘桓三天,三天之后看丞相的头;第二句,说丞相的头已经来了。会不会蔡、张两个家伙私通周瑜?如果真是蔡瑁、张允谋反,那难怪周瑜要开心得梦中发笑了。再一想,慢!
  现在只见信封,未看信笺,还不能断定他们与周瑜暗中勾结。蒋干把信封吹开,对里面一张,信笺在里面。但他并不立即抽出来看,而是先将蜡烛蔓头弹一弹,然后,一手执蜡台,一手拿了信,立起身来,鬼鬼祟祟地转到案桌后面,背对行军床蹲下身来,蜡台放在地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笺,展将开来,就着烛光,仔细观看。只见信上写着:“某等降曹,非图爵禄,实出无奈。因刘琮母子被操所害,欲思报仇,有心无力……”
  周瑜这条反间计好就好在这几句话上。因为蔡瑁是刘琮的母舅,所以,曹操也在这点上对蔡瑁一直存在有戒心。这说明周瑜知彼知己。蒋干之所以要偷这封信,就因为这几句话;曹操中计也就中在这几句上。蒋干继续看下去:“而今北军困于赤壁,但得其便,即将操贼之首献于麾下。早晚人到,便有关报。幸勿见疑。先此敬覆。”
  蒋干看完这封信,又惊又喜:惊则惊,杀丞相之人就在丞相身边,而且手中操有重权,何等危险!喜则喜,正巧我过江一走,周瑜吃醉了邀我内帐同榻,被我偶尔谈着。我把这封信带回去,除去蔡、张二贼,保全丞相性命,其功劳大大胜过劝降周瑜。蒋干激动万分,连忙用哆哆嗦嗦的双手将信笺照原样折好,插进信封,一边象小偷一样从案桌后探出头来,看着床上的周瑜,一边迅速地把信往身边一塞。
  你刚刚把信放好,周瑜在床上骨碌翻了个身,向里侧卧,空出外面半张床来。意思是:蒋干,辛苦了这大半夜,盗得了离间书信,可以到床上来躺一会儿了。虽然四更已经敲过,但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积蓄一些精神,还要叫你看下半出戏呢!
  此时的蒋干哪里还睡得着!但是现在走又走不掉。心想,为了不使周瑜起疑,还是躺到床上去,屏到天亮再走。于是,蒋干站了起来,把蜡台放在案上的老地方,然后蹑手蹑脚走到床跟前,轻轻地坐在床沿上,把头颈里的纸扇抽出来,往床头一放,慢慢地躺了下去。
  周瑜头北脚南,面孔朝里,蒋干头南脚北,面孔朝外,两人背对背。周瑜觉得床一颤,知道这偷信贼躺了下来。
  突然,蒋干轰地竖了起来,放轻脚步向文书案前走去。周瑜倒被他一惊,连忙用眼梢眇过去察看,只见他把刚才理好的文书哗啦哗啦又撸得碌碌乱。周瑜想,看来你倒是个做贼的内行,做了贼还想不留痕迹,生怕我醒来要发觉异样,所以你仍旧把桌上的东西恢复原状。蒋干看看没有什么破绽,这才回到床前,象方才一样轻轻地躺下去。只听外面鼓打五更。
  蒋干才躺下,内帐毕静。忽然,“嘎,吱——”有人推门进来。他连忙眼睛闭拢。心想,我面孔朝外,进来的人肯定要对床上看,一看就看见我。倘然我睁着眼睛,人家就要奇怪:你一夜不睡在干什么?这家伙偷了书信,做贼心虚。眼睛虽然闭拢,耳朵却竖得很起。听得有铠甲之声,就知道进帐的是员大将。又听得靴声到了床边,来人开口呼唤:“大都督睡醒否?都督睡醒了么?”
  连唤数声,周瑜方才醒来。他迷迷糊糊地问道:“哪一个啊?”
  “末将黄盖有军情禀报。”
  蒋干一听,原来是黄老将军。
  周瑜听说是黄盖来禀报军情,立即坐了起来。猛然发现外半张床上睡着一个人,大吃一惊:“啊!怎么有人睡到本督的床上来了?”
  蒋干想,你自己留我同榻共帐的,怎么都忘记光了?但又不能开口回答。
  幸亏黄盖代她答复:“都督,他是曹营上的蒋干,都督的同窗。昨日群英大会,都督留他内帐同榻。”
  “哦,本督忘怀了!”说罢,从里床跞到外床,穿上靴子。“老将军,外边去讲。”
  蒋干听他们两人走出内帐,心里很紧张。因为那封信上写得很活络,“但得其便”,曹操的脑袋就要搬下来。蒋干想,不要我刚刚把信偷到,蔡、张已把丞相的脑袋送来了!
  那我身边这封信就变成了废纸一张。所以,他眼睛微微睁开一线,见内帐门关着,两人都在外面,便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来,蹿到帐门边,侧耳窃听。只听周瑜在问:“老将军,有何军情?”
  “对江蔡、张二位命人带信与都督……”
  “嘘——”
  顿时声音极轻,蒋干一点也听不清了,只听得嘁嘁促促交头接耳之声。蒋干心痒难搔。
  直到最后一句,周瑜放开了一些声音:“老将军,命蔡、张二人须要小心了。”
  这一句蒋干听得很清楚,心想,虽然中间的话没有听见,但是可以断定,丞相的脑袋还未曾落地。料想是蔡瑁、张允空怕周瑜等得心急,特地先派人来送个信安安他的心,故而周瑜叫他们“须要小心”,原是怕事发败露。蒋干知道周瑜马上就要回进来的,连忙回到床上,按老样子睡好。
  果然,周瑜随之就回进了内帐。卸去身上盔甲,脱下靴子,跨到里床坐定。对旁边的蒋干看看:你一夜不睡,我也陪你一夜醒着,现在我的戏已唱完了,不妨与你开个玩笑:“子翼兄。”
  蒋干想,你叫什么呀!你倒好,叫我与你抵足共眠,你自己摊手摊脚一大觉睡到现在,精神好了。人家一睡都没睡过,天一亮还要赶回去呢。所以,他假装熟睡,连连打鼾。
  周瑜心里好笑:我用假睡骗你,你还用假睡来骗我!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假睡的功夫。
  因此周瑜自言自语:“嗳!本督昨日多饮了几杯,昏昏好睡,未知梦中可有什么要紧的说话被他听得。倘然被他窃听了去,过江禀报曹操,本督大事休矣!”
  蒋干想,你倒自病自得知。既然自己有说梦话的毛病,怎么能饮得烂醉如泥,再留外人同榻而睡呢?现在非但你的要紧说话被我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一封机密要信也到了我的身上。我回去禀报了丞相,你的大事完完大结。蒋干心里得意,嘴里仍旧在假打鼾。
  周瑜突然说一声:“罢、罢、也罢!”
  蒋干心中别、别、别别!有道是,“罢字出口,直脚无救”,不知他准备怎样?
  “倒不如此刻将他一剑刺死,免得日后追悔莫及。”周瑜说罢,身子跞到外床,伸手抓住帐钩上那口宝剑的剑柄,“哐!”半口宝剑出匣。
  蒋干听见拔剑之声,心头一跳,不觉打鼾声脱了节拍,“嗤、嗤、嗤!”象老鼠叫一样。
  周瑜一听,假鼾声乱了套,不觉好笑:你还没有装假睡的资格呢!只要你露了漏洞,我也不再戳穿。周瑜把话头一转:“且慢。倘然本督将他一剑杀死,岂不要空留骂名,道我无情无义,无端枉杀同窗契友?看他如此浓浓好睡,谅来也不会听得什么说话。算了。”说罢,又把半口宝剑推入匣中。
  蒋干想,你这半吊子,我的魂都被你吓掉了!料你也不敢就此动手。
  周瑜这才躺了下去,真的睡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再不睡做啥?一夜未睡,周瑜也的确很疲乏了。所以,等会儿蒋干溜走,周瑜一点都不知道。直要等到蔡、张被杀,手下来禀报都督时,我再提周瑜。
  蒋干本来不敢睡着,又被周瑜吓了一下,更加没有倦意了,索性睁大了眼睛,看着蜡烛慢慢地烧完,内帐一片漆黑。只有周瑜均匀的鼾声。
  过了一会儿,帐门口透进一束淡淡的亮光。蒋干知道天色微明了,便从床上轻轻地起身,把纸扇一执。见内帐门未曾关上,心想,好极了!否则开门声或许要惊动周郎。其实这是周瑜方才进来时有意不关的,就是为了让他逃走时方便些。蒋干摸了摸身边这封信,唯恐丢了这个宝贝疙瘩。心想,现在出营,哨兵定要查问,问我哪里去,我说是回转赤壁。“大都督知不知道?”“知道的。”“可有令箭?”“没有。”“没有令箭请你等一等。”他们来一问周瑜,事情弄僵,机关泄露。那末,令箭在什么地方呢?就在内帐,要到升帐时才把令架拿出去。这一点蒋干当然是知道的。所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行军床的北头,果然见令架上插满令箭。蒋干顺手拔了一支令箭。所以,这回书就叫《偷书盗令》。令箭往袖子里一塞。回头对床上熟睡的周瑜看看:抱歉,你请我吃了一顿酒,看在九江同窗的份上,我借了你一封信,也不枉此番江东一走。书信在身,不便久留,小弟不辞而别了。与你后会有期!
  蒋干跨出内帐,发现门外一张皮榻上躺着一个人。借着门外灯光一看,原来是自己带来的小童。这也是周瑜特地把他安排在这里的,让你带他回去。否则留在这里要养他,犯不着。蒋干想,周瑜发觉信被窃,抓不牢我,倘然盛怒之下把这个小鬼杀了,岂不罪过?还是让我带他回去吧。但是,他毕竟是小孩子,我把他叫醒,他在睡梦之中哇喇一声,要惊动周瑜。因此,将干把纸扇往头颈里一插,一手按住小童的嘴巴,一手伸到被窝里,把他的脚拉了两拉。小童睁开眼睛一看,是蒋干。起两只手把按在他嘴上的手拉开,轻声地叫道:“蒋先生。”
  蒋干对他眨眨眼睛歪歪嘴,表示不要声张。
  十五岁的孩子也有些懂事了,问道:“蒋先生,是不是要回去了?”
  蒋干点点头。
  “时间还早嘛。蒋先生,你是不是拿了人家的东西了?”
  “放肆!快快起来。”
  小童很快穿好衣服。蒋干拉了他就走,心想,幸亏昨日周瑜领着我走过一趟,路径比较熟悉了。两人一路往侧营而来,忽听前面一声痰嗽:“有军情禀报,未知大都督可曾起床否?”
  蒋干抬头一看,原来是鲁肃。心想,真使我道行人早,还有早行人;起早起,碰着隔夜人。
  其实,鲁大夫已经在此兜了十几圈了:咳一声嗽,咕两句话,看看蒋干来了没有。没有来,仍旧退到老地方,过一会儿,再来一遍……周瑜一夜未睡,鲁肃半宿未眠。现在鲁肃一看,这次蒋干总算来了,真不容易!连忙迎上前来,拱手道:“子翼先生,好早啊!”
  “大夫你早。”
  “请问子翼先生,大清早你往哪里去?”
  “经都督应允,回转对江赤壁。”
  鲁肃想,你偷了书信,哪里还敢禀明都督再走?分明是鬼话。既然你这样讲,我倒要来吓你一下呢:“那末蒋先生定有都督的将令在身?”
  蒋干想,幸亏我早有准备,盗了一支令,否则事情要弄僵。其实,你尽管放心,没有令箭也会放你走的,这是你自己多讲了一句话的关系。蒋干从袖中抽出令箭,递与鲁肃观看,说道:“鲁大夫,将令在此。”
  鲁肃接过令来一看,果然是都督的令箭,对他笑笑:你这个偷书贼倒蛮精明,想得周到,身上备了一支令箭,逢关遇卡就无阻挡了。把令箭还给蒋干:“子翼先生,请了。”
  “鲁大夫,告退了。”拿了令箭,带着小童匆匆离去。
  鲁肃看蒋干走后,并不马上去见都督,让他多睡一会。自己回转本帐,派人打听曹营上的音信。
  蒋干来至侧营门口,向门岗说明是有都督令箭出营的。把令箭交给门岗,搀着小童往西山江边而去。等一下门岗自会把令箭交还都督。蒋干一路走,一路在想,最好不要碰到铰费采,否则,盘问、搜查起来就麻烦了。其实,只管放心,周瑜早已关照在先,巡哨见了你,就象见到阎王一样,反而躲避你都来不及,哪里会前来拦路?两人到江边,见自己的船停在那里,便踏跳上船。船身一晃,船上人惊觉了,问一声:“谁啊?”
  “是我,蒋干。”
  “蒋先生,天未大亮,你已经要动身啦?”
  “不必多问,快快开舟,速速开舟,水巡哨回避。”
  船上人见他如此慌忙,知道必有缘故,不再多问,连忙解缆开船。
  蒋干坐在舱中,神色十分紧张,只怕路上遇到水巡哨,又要查三问四,耽误自己的大事。真幸运,船过江心,连一条巡哨船都没有看见。蒋干想,丞相福气大!太阳当顶时分,船至赤壁山前,进水营门,到江边停泊。蒋干搀着小童离舟登岸。
  蔡瑁、张允得悉蒋干回来,心想,倒要去问问,不知劝降情况如何。因此,二人特地上岸,在江边迎接蒋干。见蒋干迎面过来,蔡、张抢步上前,招呼道:“蒋老,回来啦!
  蔡瑁有礼了。”“张允有礼了。”
  蒋干现在的神气与昨天过江时完全两样了,因为在对江看了一出戏,偷到了一封信,自以为把两人与周瑜的暗中勾结的前因后果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蒋干对二人看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任何秘密的勾当总要穿绷的,你们私通周瑜,自以为密不透风。哪知我恰巧过江一走,拿到了真凭实据。我身边的这封信拿给相爷一看,你们二人休想活命。但是我现在面孔上还不能露形,万一被他们察觉出来,他们从江面上逃走十分容易,我也前功尽弃。所以强装笑脸,应付道:“二位都督,蒋干还礼了。”
  “请问蒋老,劝降周郎成功与否?”
  蒋干暗道:难怪你们对我这般殷勤,送往迎来,对周瑜如此关切,你们是自己人,还要做功十足!我蒋干不吃这一套:“都督,周郎心如铁石,非言语所能动。劝降未成。”
  蔡瑁一听不成功,对张允看看,“真扫兴!”回头对蒋干道:“那蒋老,你请吧。”
  蒋干拖了小童就跑。走了几步,想想好笑:“该着这两个家伙倒楣!”所以回转身来对着他们:“哈哈哈哈!”忘形一笑。
  听到这笑声,蔡瑁觉得浑身发抖:你劝降不成,徒劳往返,怎么还开心得出呢?对着我们这样大笑,莫非与我们有什么干系不成?故而喊道:“蒋老,你且慢走。”
  蒋干想,啊呀!这一笑笑坏了。她急忙站定,回过身来问道:“蔡都督,有何吩咐?”
  “蒋老,你为何发笑?”
  蒋干想,不要紧,虽然他已存疑心,但并不知道笑他什么,光是一声笑,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可以用言语来掩饰。便道:“蔡都督,下官虽则劝降周瑜未成,然而在对江探得一桩紧要军情。待下官回复丞相之后,丞相定要拜托二位与周郎长江决战,稳稳一仗成功。二位都督率兵过江,建立大功,故而下官高兴、发笑。”
  蒋干随口搪塞一句,不料蔡、张二人之命就死在这句鬼话上。本来曹操即使中计,派人来传蔡瑁和张允,从陆营中军帐到此地水营,一来一回,快马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如果传令兵跑步的话,腿快的也要一个钟点,在这段时间里,曹操可以有充分的时间来冷静地想一想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肯定能发觉其中的奥妙,由此醒悟过来,识破周瑜的计谋。
  蒋干这么一讲,蔡、张二人便信以为真。心想,既然丞相马上就要传唤我们,那我们也不要回水营了,干脆在岸上等候吧,免得丞相等得心焦。这两个家伙自从投降曹操以来,一直未得到过曹操的宠幸,并且几次三番要把他们枭首示众,常常诚惶诚恐,胆战心惊。今日听得蒋干的这句说话,感到正是亲近与奉承丞相的好机会,故而迫不及待地要到陆营之前去等死。
  再说蒋干,拖了小童匆匆进陆营,先到本帐,丢下小童,自己换上袍帽,到中军大营之前。
  岗哨一看,“哟,蒋老,回来啦!”
  “回来了。费心通报丞相。”
  “请少待。”小兵往中军大帐来禀报曹操。
  曹操一早升坐大帐,一直在等待蒋干的消息,因为他说好今天要回来的。曹操心想,如果周郎真的愿降,可以不动干戈取得三江,那确是再好不过了。长江一破,那末江东诸郡还不是翻掌之间便可取得?但是,希望极其渺茫。
  文臣班中的徐庶也有他的想法:周瑜,你要破百万曹兵,必须先要设法翦除蔡、张二奸,他们两人狼狈为奸,是曹操的两条臂膀,长江水战,曹操全仗这二人督军。你曾来探过此地的水营,这一点想必你心中是有数的。而要除掉蔡、张这两个人,最好的办法是用一条反间计。此番蒋干过江,正是你用计的好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徐庶再一想,不要紧,有孔明在三江相助,即使周瑜考虑不周,诸葛亮也一定会提醒他用这计的。究竟周瑜用不用反间计,蒋干是否上了当,只要等他回到赤壁,一看他的神色便可知其大概。
  就在此时,外边小兵急匆匆奔进大帐:“报禀丞相,蒋子翼先生回来了。”
  “退下了。”
  曹操心中疑惑不解,怎么蒋干那么早就回来了?现在正是太阳当顶时分,说明他从那边出发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升起,因为官船横渡长江至少要半天工夫。那蒋干为什么要在日出之前就急着动身回来呢?周瑜怎么那样早就送客的呢?哪里知道,他是掮了一根木梢急着偷偷地溜回来的。
  徐庶一听,已经十之八、九料定蒋干中了周瑜的反间之计。不然为何要大清早急着回来?
  曹操一声吩咐:“有请子翼先生。”
  手下传令下去,蒋干领命进帐。走到大帐口,他举目对上面的曹操注目一看,心想,你人称奸雄,但你这老奸险些被小奸暗算,要不是我亲自过江去走一趟,你这老命不消数日,定被蔡、张断送。此番我的功劳可谓不小。蒋干得意忘形,对着曹操扬声大笑:“哈哈哈哈!”
  徐庶对蒋干一看,哈哈,一副掮木梢的面孔。
  蒋干走到曹操虎案之前,起手拱道:“丞相在上,下官有礼了。”
  “罢了。尔过江劝降周瑜,可曾成功?”
  “启禀丞相,周郎铁石心肠,纵然苏秦、张仪再世,亦难动其心。故而劝降未成。”
  曹操一听,果然不成功。心想,我知道你这种说大话的家伙干不成大事情的,不出我之所料,徒劳往返,枉费心力。现在,“羊肉未吃揽身膻”,别人以为我打不过周瑜而派人去劝降,有损我的威名。所以对蒋干一声冷笑:“事不能成,反被他人取笑老夫!”
  蒋干想,我早已料到,劝降不成定要被你埋怨,好得我还偷到一封信在这里,不至于被人说我碌碌无能。老实说,对你丞相来讲,周瑜只是外敌,他不肯降,你还可以征伐;而蔡、张要拿你的脑袋,乃是心腹大患,是你的致命伤!蒋干不慌不忙,从容禀道:“丞相,下官虽则劝降周郎未成,然而在三江营中探得一桩极为紧要的军情。”
  曹操对他已经丧失了信心。心想,你老是“笸箩大的水花,扫帚大的尾巴,捞起来一只糠虾。”一点细微小事,只要到了你的嘴里,总要夸张得无边无际。此番到江东去时,自诩周郎同窗,一定劝他到此赤壁来。今日回来明知交不了账,又不知要用什么大话来诓我了。所以曹操冷冷地问道:“有何军情?”
  “请丞相屏退两旁文武,然后待下官从头告禀。”
  曹操一听,只得对他苦笑一声。心想,什么事情竟如此重大,如此机密,唯恐有人泄漏,要叫文武回避了才能讲与我听呢?只怕又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故意小题大做,少见多怪吧?但是,他不肯对着这些文武讲,这倒有点心痒难搔。好,就迁就他一下吧。曹操对两旁袍袖一抖,下令道:“回避了。”
  众文武对蒋干眼睛弹弹:你这个家伙花头最多,拾着鸡毛当令箭,不知搞什么鬼名堂!
  徐庶一听,这老贼叫我们大家回避?好极了!本则或许有人会在旁边及时提醒,指点于他,叫他不要中计,现在剩下他一个人在帐上,肯定要上当。徐庶跟着众人退出大帐。
  曹操对蒋干道:“子翼,究竟有何军情?快快讲来。”
  蒋干对四下一看,满帐文武全都退出,还有一班手下站在那里,还不行:“请丞相命手下回避了。”
  曹操想,也罢,既然文武都已回避了,哪还在乎什么手下呢?今天索性迁就你,满足你的要求。吩咐左右:“一概回避了。”
  顿时,帐上的刀斧手、捆绑手、军牢手、值帐官、军政官、从事、卫兵等全部退出。
  曹操对蒋干看看:偌大的一个中军帐,只剩下我与你两个人,弄得乌洞洞、阴森森,活象一座阎王殿一样。这下你总可以满意了吧!曹操再次催促道:“有何军情,快与我讲来。”
  “丞相,请到里边,待下官告禀。”
  “嗳!”曹操想,你这个人得寸进尺,实在不识相,再下去是不是还要咬耳朵呢!你肯讲就讲,不肯讲,我也不要听了:“就在此间便了。”
  蒋干一看,不好,丞相发脾气了。那就马虎一点吧,好在大帐上已没有第三个人了,就在这里讲也不妨事了。便道:“丞相,此事不必下官多言,丞相一看,便知分晓。”
  曹操被他一气,心想,弄了半天,不是你讲给我听,而是叫我自己看。既然不讲话,大帐上根本不须屏退左右,问道:“看些什么?”
  蒋干从身边摸出那封信来,双手呈与曹操。
  曹操接到手里,低头一看,“一封书信?”再对信封上定神一看,“啊?!”心想,怎么我的都督与周瑜有书信往来?便问蒋干:“此封书信尔从哪里得来?”
  “丞相,昨日周郎设宴款待下官,群英聚会。酒后,周郎邀我内帐同榻安寝,下官趁其醉卧,从其文书案上乱书堆中取得此信。”
  曹操对着他看看:怎么?看你文质彬彬,举止文静,你还会做此小人之事?我倒看你不出。人家好意留你同榻,你居然去偷人家东西?不过,偷鸡摸狗之徒,信陵君手下也有的,必要时倒也能派他大用场呢。
  照理,曹操应该追问下去,问他盗了书信之后是怎样回来的,从中就能听出漏洞。但曹操急于看信,忽略了这一点。他吹开信封一看,里面有一张信笺,抽了出来,展开就看。看到“因刘琮母子被操所害,欲思报仇,有心无力”这几句时,曹操脱口而出,“是啊!”我早就觉得这两个家伙诡谲多端,靠不住,现在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与周瑜暗中勾通,他们投降是假,要为刘琮母子报仇是真。曹操生平多疑,周瑜切中其弊,吃准他必定有这种想法,故而写这么几句做一个圈套。
  曹操看完这封信,顿时暴跳如雷,怒气填膺,把信笺往桌上一丢,气得坐立不定。心想,好一个蔡瑁、张允!我不杀你们,留下了祸根,你们反而想要拿我的脑袋!对蒋干看看:“子翼,其功非小!少停停赏尔黄金千两。”
  蒋干想,你丞相的一个头,一千两金子是起码的了。这下蒋干格外起劲,黄金未到手,已经筋软骨酥了。不料大帮了周瑜的忙。他煽动道:“丞相,速将二贼斩首,快把二贼杀了!”意思是,早点把蔡瑁、张允杀了,千两黄金我可以早点到手。
  经蒋干这番煽风点火,曹操早已火冒千丈。一声吩咐:“会聚两厢!”
  顷刻间,方才退出的人全部进来,两边站好。众文武见相爷怒容满面,忽站忽坐,都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情。三班手下见丞相发火,马上发出阵阵虎威之声。只有徐庶明白,由蒋干掮回来的木梢,现在曹操已经接牢了。
  曹操下令:“来,传蔡瑁、张允二贼!”
  传令官应声出帐,奔出陆营,准备上马往赤壁江边水营而去。
  不料,两个家伙就在陆营门口伸头探脑地在那里张望。蔡瑁见营里出来一个传令官,心想,这个传令官可是到水营去叫我们的?让我来问一声,免得他白跑一趟,耽搁时间。
  其实,你不去叫住他,让他们去跑个空圈,拖延半个小时,你们或许就可以不死,因为曹操虽然是过后方知,但是,若有充分的时间让他考虑,他也会发现问题的。现在他刚好在火头上,你们进去岂会不死?蔡、张哪里知道?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只以为蒋干回复丞相之后,有事请他们到大帐上商议,免得相爷久等了。所以,两人连忙喊一声:“站住。”
  传令官回头一看,咦,二人不宣而至,就在此地等候,那省得我多跑了。便道:“二位都督,丞相大帐……”
  “大帐怎样?”
  传令官想,丞相是说“传”,但我不能这样讲的:“丞相大帐有请。”
  “你去回复丞相,咱们在营前等候好久了,随后便来。”
  这两个家伙今天存心要想讨好一下曹操的,他们唯恐曹操不知道他们的这片诚心,所以特别强调等候好久了。
  传令官答应一声,先进去复命。
  蔡瑁招呼张允:“张大夫请。”
  “蔡都督请。”
  两个小奸你请我请步入大帐。
  曹操听得传令官回复说,蔡、张早已在营前等了长久了,越加觉得可疑。心想,名为水军都督,为何不在水营?我还没有传唤,他们怎么已经在陆营门口等候了呢?一定是他们做贼心虚,见蒋干从对江回来,只怕自己与周瑜的机密败露,所以连忙到陆营上来刺探消息,偷听壁脚。这是曹操瞎猜疑了,营门口到中军帐上路隔很远,凭他们顺风耳朵,也听不到帐上的说话。曹操对蒋干看看:现在看来,你方才叫我屏退文武和手下是有道理的,否则或许会被人走漏风声,被二贼闻风逃脱。曹操越想越觉得蔡、张二人心怀鬼胎。
  蔡瑁、张允走进大帐一看,今天大帐上的气氛不比寻常,两人心中一怔,只见丞相怒气冲天,蒋干在旁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心想,照丞相这种样子,是否又要找咱们什么岔子?这一阵我们象讨人厌的小孩一样,学得很乖了,没有做错什么事,也没有出过什么纰漏,更没有闯过什么祸呀!为什么丞相要对着我们铁青着脸?两人诚惶诚恐地走到丞相虎案之前:“丞相在上,末将蔡瑁有礼。”
  “张允拜见。”
  曹操啊!你应当问一声:“你们是否私通周瑜,企图谋害我的性命?”但此时曹操正在火头上,根本没有耐心去问他们。而且他认为真凭实据都在,两人罪证确凿,毫无疑问,他们自己心里也一清二楚,无须对他们多费口舌。所以,曹操猛地一拍虎案,楞眉暴目道:“唗——!”
  两旁三班手下:“呼——”
  “蔡瑁、张允二贼,尔等可知罪么?!”
  如果两人反问曹操一句“身犯何罪”,就可以不死。因为曹操必然要把这封信丢下去:“什么罪名,尔等自己看来。”两人看见这封假信,当然要竭力辩解:“这是周郎的诡计。丞相不信,可以当场核员始!!只要始R对,曹操肯定可以看出他们两人的笔迹与信上的根本不符,就会头脑冷静下来,仔细考虑周瑜写这封信的用意,事情马上可以澄清,二奸可以免死。但他们两人偏偏不问,因为他们已经被曹操杀过两次头,都未杀掉,所以也杀出了经验来了。他们认为,前者长江交战失利,周瑜夜探我营,又被他逃之夭夭,那两次我们的确是有罪的。但只要有人在旁讨情,我们就不会死。何况今天我们没有错处!大概丞相因为蒋干劝降不成,心中怅恨,所以迁怒于人,把我们两个倒楣人来出气。我们多问,反而惹他更加生气,不如承认一声“知罪”,两旁文武出来讨讨情,谅必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的。这好象大人管教孩子一样,多打多骂要失去作用的,也不是好办法。这两个小奸就是这样的老皮浓疮了。他们自以为聪明、知趣,故而俯首帖耳,一口应承:“末将知罪。”“下官知罪。”
  曹操想,好!既然你们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抵赖不过,所以干脆一口承认。那末没有什么好客气的。“来,将此二贼推出斩了!”
  一声令下,三班手下把两人绳捆索绑,直往大帐外面拖去。
  蔡瑁、张允起初还很定心,反正这些文武中总有个把人出来说情告免。不料到了帐门口,还没有人向曹操讨情,而且前两次讨情的要紧人又不在帐上。谁?张辽。这一下把二奸吓得魂飞天外。
  张文远哪里去了呢?昨天蒋干一过江,曹操就派他到聚铁山去查点大粮去了。等到张辽回来,蔡、张二颗头颅已经挂在外面了。
  两边文武不知底细,见丞相火气这么大,以为蔡、张二人又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所以没有人敢贸然给他们两人讨情。
  三班手下把蔡、张拖到营前,对面跪定。旁侧两门断头炮,又叫落魂炮,两个刀斧手(亦称刽子手)手捧鬼头刀站在蔡、张的背后。军牢手奔进大帐请行刑令:“请丞相行刑令下。”
  曹操拔起一支令箭,往下一丢:“将二贼立斩!”令箭从军牢手的头顶上飞过。
  军牢手拾起令箭朝外面飞奔而去。接了行刑令,一定要跑得快,不能慢慢地走的。
  曹操丢出行刑令之后,心头之气逐渐平定下来。心想,已经把他们斩了嘛,还有什么好气的呢?人死一笔勾,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火势一退,倒要与蒋干谈谈了:“子翼,你拿了这封书信是怎样回来的?”
  早问了这一句,你曹操也不会错杀二人了。
  蒋干还在自鸣得意,说:“丞相,下官拿了这封书信,又取了一支将令,趁着周郎浓睡未醒,离了内帐,从侧营而出,到西山江边登舟。”
  “路上可曾遇见陆费采?”
  “丞相,倘若遇见了陆费采,别说这封书信早被他们搜去,就是下官也只怕难以归来了。皆因丞相洪福齐天,故而路上未遇一兵一卒。”
  “那末你怎样知晓舟船泊于西山江边?”
  “赖丞相洪福,昨日傍晚,周郎陪同下官营中漫步,到得西山江边,恰被下官瞥见舟船停泊在彼。”
  “下了舟船又怎样?”
  “下了舟船立即启航,一径过江,直抵此间。”
  “可曾遇到水路巡哨?”
  “托丞相之福,水路巡哨也未遇到。”
  “这个……”
  曹操觉得不对。心想,照你这么说,我的福气这么大,竟可以使你逢凶化吉,化险为夷,那末我亲自过江,吴军简直无法抵挡了?你这人说话言过其实,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呢?曹操把蒋干的说话从头至尾连贯起来一想,越发觉得漏洞百出。恐怕这是周瑜设下的离间之计呀?!再问他一句,看他怎样回答。“后边可有追兵?”
  曹操想,虽然你是拿了周瑜的令箭出营的,但是没有一个人送你动身,而且天刚蒙蒙亮你就匆匆而行,小兵肯定要起疑心。所以,待你一出营门之后,他们马上就会拿着这支令箭去问周瑜:是不是大都督同意蒋干回去的?一问,周瑜马上要跳起来:什么,蒋干偷了我的令箭溜之大吉啦!既然他令箭会偷,其他东西又何尝不会偷?顶要紧的就是这封密信。周瑜必定首先要在文书堆中寻找这封信。一发觉失窃,立刻就要发兵追赶,水上飞、浪里钻何等快,绝对不可能让你这样安然无恙地逃走。
  蒋干还不明白曹操问话的用意,以为曹操对他这次出行江东饶有兴味,故而蒋干只是一味地拍马屁:“丞相洪福,追兵一个也没有。”
  “啊呀!”曹操忘形地叫了一声。对蒋干看看:我认得你!这样的长江水浸木梢你去掮回来,放到我肩胛上!
  此时曹操来不及与蒋干说明道理,先顾外面两个杀胚要紧。所以,曹操从座上急忙站起,对着帐口放声大叫:“刀下留人!”
  未知蔡、张二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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